沈玉容腦子混沌，但求生欲讓他往扶歌的方向爬———那里實在太暖和了。

　　頭發(fā)上頭的雪花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冰晶，寒冷讓他渾身發(fā)顫，將本就偏白的膚色變成了青灰的顏色。

　　扶歌俗稱，將死之人的顏色。

　　“皇后…娘娘…”沈玉容身體撲進(jìn)了雪地里頭。

　　距離將聲音掩蓋了，沈玉容吃了一嘴的雪花。

　　雪在他的嘴里迅速地融化，扶歌的指尖又翻過一頁。

　　“皇后娘娘…”沈玉容鉚足了力氣，發(fā)出這聲讓他力竭的呼喚。

　　在扶歌未曾注意的時候，他已經(jīng)爬上了一階臺階，離她也愈發(fā)地近了。

　　可她置若罔聞。

　　沈玉容身子躬伏下來，整個上半身幾乎要完全貼上冷硬的地面。

　　他忽然在想，如果扶歌就這樣輕易將他殺了，或許皇上也不會追究責(zé)任。

　　命賤如此。

　　從他被叫到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婉寧知道，但她也沒來。

　　闔宮上下對扶歌的寵愛，都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沈玉容的認(rèn)知范圍。

　　他要想活，只能求扶歌放過他。

　　沈玉容忽然就爆發(fā)出了一股忽然的求生欲，他咬牙提起已經(jīng)凍僵的腿，幾乎是自毀一般的，用膝蓋重重磕上了臺階。

　　又上了一步。

　　扶歌似被這聲悶響吸引了視線，將書卷搭在一旁，支著腦袋，饒有興趣地望著沈玉容。

　　“呀…沈?qū)W士，怎么趴下啦？”

　　容顏絕色的少女托著下巴，瞇著笑眼觀賞他的狼狽模樣。

　　這個認(rèn)知讓沈玉容實在羞恥，可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看雪地時間太長，他的雙眼已然視物不清，可他嘴中低喃著：“求娘娘垂憐。”

　　房間里頭的炭爐讓他的體溫漸漸回暖，可五臟六腑還是冷的，冷熱夾著他，讓沈玉容的防線徹底崩潰。

　　那灰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緋色。

　　他哭了。

　　地面上留著一道他爬過來時留下的濕痕，沈玉容如今跟從水里撈上來的水鬼沒什么分別。

　　頭發(fā)濕成一綹一綹，黏在臉頰、脖頸，唇色發(fā)烏，又以一種毫無尊嚴(yán)的姿勢在地上爬行。

　　比水鬼還要慘上幾分。

　　扶歌擰了下眉，赤足踩過臺階，裙擺被她拎著，嫣紅布料只偶爾拂過她的腳面。沈玉容望著那無暇的肌膚，忽然就爬不動了。

　　直到腳背輕抬起他的下巴。

　　她在睥睨著他。

　　“你實在很臟，讓我很是討厭。”扶歌輕嘆息了一聲，隨后收回了自己的腿，順勢將沈玉容的臉撇向了一旁。

　　沈玉容一顆心不停地往下墜，重復(fù)著那句，“求娘娘垂憐?！?/p>

　　他想捏住那只腳，想從懷里掏出方帕子將上頭的水漬抹去，可摸到肌膚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衣裳早就碎在了方才的雪地里。

　　于是伸出的手只能縮回來。

　　他是懂得如何分辨美丑的，便在如今，他還有閑心對著扶歌的腳出神。

　　“臣…臣可幫娘娘擦干凈。”

　　話音剛落，沈玉容就腦袋一歪，昏了過去，意識消失之前，他聽見扶歌對著婢女說了句話。

　　“嘖，帶去偏殿，喂他喝碗熱湯?！?/p>

　　娘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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