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wàn)盞燈火齊明,深夜中的宮殿亮如白晝,桌案上的鳳凰花火紅搶眼。
扶歌稍一垂眸,便望見一片花瓣夾在胸口和儒裙之間,似天然就烙在上頭的花紋一般。
她捻起來,在指尖揉了又揉,花瓣沁出了粉色的花汁,又沿著修剪齊整的指甲邊緣滴落。
像是抹了一道胭脂。
她腳步輕輕,撩開床榻與殿廳間的幕簾,此方天地比方才昏暗些許,卻仍舊點(diǎn)著百盞燭燈,全然沒有深夜氛圍。
小小的身軀蜷縮在榻上,灰藍(lán)的毛領(lǐng)將他肉嘟嘟的小臉圈起來,臉頰側(cè)下方有道被沙礫摩擦出來的刮痕,眼尾淚痕未干,濕漉漉的一片,好笑又可憐。
扶歌卻只抱著手,冷冷望著,絲毫沒有身為床頭婆婆代理人的自覺。
小兒夜啼?
把嘴封住就好了。
手上的鳳凰花汁尚未干涸,扶歌起了點(diǎn)壞心思,在他腮邊抹了兩道,直將他變成了只花貓才罷休。
毫無(wú)遮攔的蹂躪讓本就淺眠的玱玹醒來,他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眼神空洞,心里頭也是止不住的失落難受。
就在前幾日,他尚見證了母親的自戕。
好不容易哭累睡著了,眼睛都疼了,但也只是自欺欺人,短暫的入夢(mèng)過后,清醒過來卻是加倍的難受。
偏偏湖藍(lán)的衣角晃來晃去,還裹挾了一陣柔媚的香風(fēng),叫他腦袋越發(fā)暈乎乎的了。
腦袋往下一栽,正好扒住了扶歌的小腿,將她垂順的衣料扽得發(fā)緊,然后扶歌稍一抬腿,就將人踢了出去。
玱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整個(gè)人怔愣著,呆呆地抬頭望她。
稚嫩的五官依稀可見日后冷硬的輪廓,只是如今那雙眼睛還未曾淡漠,帶著幾分孩子的脆弱。
只是扶歌卻不想好好將他捧在掌心里呵護(hù)。
“睡覺?!彼曇衾溆?,拎著玱玹的后衣領(lǐng)將人甩到了床上,然后用被子把他胡亂一裹。
玱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可憋得通紅的一張臉從褥子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來時(shí),臉上卻沒有生氣的情形。
扶歌瞇著眼斜斜倚在床頭,玱玹便像只蠶寶寶似的,緩緩朝著她的方向蹭過去。
和夢(mèng)里的人一模一樣。
玱玹抿了下唇,細(xì)弱的聲音墜著輕輕的顫,像是哭得狠了,從沙啞喉嚨里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
“師尊,你是來接我的嗎?”
“你叫我什么?”
她的掌心倏然燃起一簇幽藍(lán)火焰,惡狠狠地望著玱玹。
玱玹揉了揉自己方才摔疼的地方,縱然有些遲鈍,卻抱著她不愿撒手,“師尊…疼的…這不是夢(mèng)?!?/p>
“師尊…”
夢(mèng)里的師尊溫柔似水,不像現(xiàn)在這樣兇巴巴的。
可是師尊就是師尊。
他表情迷茫,頗有些委屈地仰著頭,開始訴說自己的委屈。
扶歌卻直接捏住他的唇,臉頰隱在燈火明滅中,沉了聲音,“玱玹,聽不聽話?”
“聽的…”
玱玹癟了癟嘴,乖乖地躺了下來。
隔了一會(huì)兒,扶歌聽見他討好的聲音響起。
“師尊…夢(mèng)里你說想養(yǎng)一只白虎,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