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有問題?你怎么知道我有問題?你是不是有問題?
丹楓一早就察覺出不對勁。
得益于龍心對于力量詭異的敏感,他在那位豐饒民首領出現(xiàn)時就深感渾身難受,就像遇上了死敵般,龍心氣憤地在腦海中蹦噠來蹦噠去,甚至是略帶焦躁的。
若伊你也看能感覺到,我與這位豐饒民并無仇怨,她的死……更確切來說,是失蹤,我也感到十分意外。
若伊自然是感到抱歉的,但很大程度上,她個人的思想無法改變定局,也只能在其中挑撥幾根線罷了。
她做不到人定勝天,在樹海世界里,她已經(jīng)是最大的bug了。
丹楓失蹤的豐饒民,的確與你無甚關系,但那些藤蔓——是你叫它們消失的,在你出手前,植物的力量并無紊亂。
若伊我與那位操控者有點私仇。
私仇倒不一定,但矛盾是有的。
以若伊的視角來看,她無法改變什么,只能看著,她無法阻攔曾經(jīng)的摯友,告訴他們,“不,這樣不行。”
任何手段都只是幫助存續(xù)的過程,若伊只能假惺惺地不高興,但她不會阻攔。
她需要在離去前留下更多的后手,永遠無法安寧下來的心才能停下運轉(zhuǎn)。
若伊如若不切斷與藤蔓的鏈接,任由她那么吸收下去,待到我的力量失控,都得死。
若伊不喜歡說謊,但說謊是必需品。
如果那些小藤蔓能吸光她的力量,也是等到猴年馬月,甚至到了[虛無]星神無意識吞下整個宇宙后,還未吸完。
她只是裝慘,沒必要那么較真,反正也測不出來。
若伊我唯一能澄清的,便是我的力量與豐饒并無關系。
丹楓證據(jù)。
丹楓親眼看到了讀取靈魂的手法,就算他降智,打死也不會信若伊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要真是這樣,那丹楓完全可以早日退休——干什么龍尊,他摸摸魚不好嗎?
當個巡海游俠他還樂呵呢,順便再氣氣龍師。
若伊我要是想殺你們,何必大動干戈呢?
若伊說得口氣很大,她的確能這么做,但真這么做就是腦子傻了。
叫她和「巡獵」對上,她還放不放假了,更何況她的力量本身就不多,到時候說不定命都是懸的(夸大其詞)。
當然,她可以躲到量子之海去打,無限充能,就是[巡獵]跑不過來,她也無法現(xiàn)在就回去。
開玩笑,她還沒挖完持明族的墻角,憑族人本事的,她才不走。
丹楓你的力量的確具有侵蝕性,但恐怕,不足以支撐你對抗帝弓司命吧。
若伊不再開口。
是的,她現(xiàn)在沒辦法,但她很快就能有辦法,再說了……
若伊你能確定仙舟只有我一個?
偌大的勢力只派一個人來,她又不是傻子,明明暗暗的,海淵早就滲透進來了,趁著如今海淵的存在還不明朗,多挖點方便撬墻角啊。
她像是吟詠般地嘆了口氣,隨后天樂的身形再度出現(xiàn),凝結,衣裝未變,似乎什么都未曾發(fā)生。
“天樂”和藹地閉著眼,在夢中做著一個有關曾經(jīng)的記憶。
丹楓……
丹楓這莫非豐饒?
丹楓未曾見過這種手法,豐饒只能救活瀕死之人,但他并不確定天樂究竟死未死。
活死人的奇跡,出現(xiàn)于世,到時候一亂,丹楓的公務又要增多,丹楓公務增多就會煩惱。
橫豎都是威脅,他自是要問清楚才好應對。
若伊豐饒能復活已死之人嗎?
丹楓我怎么確定她死過一回?
這倒是個大問題,若伊沒想過自證的事情,她只是想這么做,在不損害核心利益的前提下,她這么做了。
反正她明著撬墻角,丹楓不也沒看出來嘛——他看出來了,那就更好了,看看他反應,說不定吃虧吃多了就熟練了?
若伊淺笑著,解釋道。
若伊……那并非復活,我只是從過去的記憶碎片中提取出“天樂”,塞入一個新的身體罷了。
這是真的。
所謂超人,不過是能夠掌握自然力量的規(guī)律——當然,若伊是個bug,她是較為特殊的那種。
她生來就是量子之海自然規(guī)則的集合體,準確來說,她開掛了。
丹楓一時間也找不出話來反駁,果真是誠實就是打破一切懷疑的指向標,正因為太實誠,才叫人心生愧疚。
但是丹楓面對龍師幾百年,自是沒什么愧疚的,他只是有點搞不明白。
當然,丹楓知道若伊真假參半,但力量的探查不會出錯——天樂是死了,再活了。
丹楓……為何告訴我?
若伊我當然想說很多理由:比如你我生來都有著使命,你我都對力量格外敏感——
抒情是抒情,就是沒一個重要,她的確有事要求助。
或者是,只是箴言罷了。這是若伊的提醒,代行者不會幫助羅浮出手,她甚至會和他們對上——
但若伊不喜歡。
若伊但最重要的是,我的那位仇家,曾經(jīng)的故友,也具有那樣的能力。
仇家,她最熟悉的人,如今也要和她站在對立面了。
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她總是搞不明白,怎么就會這樣了呢?明明知無不言的摯友,最后還是分道揚鑣。
如同交叉后永不再相逢的直線,沒有回頭路可走。
若伊所以,羅浮怕是不太平了。
事出有因,她斷然不是什么愛推脫的人,把虛數(shù)研究派引到羅浮的,是她。
她的立場擺在那里,故而,若伊無法對付虛數(shù)研究派,但不妨礙她討厭他們的做法,尤其是不把人當人看。
丹楓你應該告訴騰驍,而非我。
若伊你覺得我見得到嗎?
若伊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是第二回了。
她不是不能偷偷跑進將軍府,可這么一搞,豈不是麻煩更多,以她在網(wǎng)上對于騰驍?shù)牧私?,估計不太能保密?/p>
若伊何況,要保密。
若伊你,應該比他們更知道擁有權能的特殊性吧,舉個例子,假如你偷偷跑了,你的族人會怎么做?
丹楓我不會跑。
丹楓仔細想了想,他是離不開族中的,一切運轉(zhuǎn)皆離不開他,既然沒得選,干脆少想多做,先止住龍師啰里八嗦的嘴再講。
若伊只是舉個例子。
丹楓未曾設想過。
若伊算了,不說這個。
若伊你我生來都沒那么多自由,何必為難呢,我也不是不想說清楚,只是說多了也怕錯。
若伊再說了,你和騰驍,理應齊名吧。
畢竟丹楓的臉很有欺騙性,在某種程度上,除卻懟龍師,他還是很靠譜的。
若伊有她自己的小算盤。
如果她直接和騰驍說,那就是挑撥離間,如果是丹楓說——
管他是不是引狼入室?道德層面上問心無愧啊,是持明自己能力不夠大,而并非海淵居心妥測。
多好的解釋。
她盡量掩去內(nèi)心的異樣,她雖從前不認得丹楓,卻莫名覺著他的說話方式和一位熟人類似。是誰呢?她卻不知曉了。
一切都在往事中銷聲匿跡。
若伊他看起來有點容易說漏嘴。
丹楓不會,他向來分得清楚,我會如實轉(zhuǎn)告將軍。
若伊……算你狠。
若伊那就麻煩了,不過也沒關系,我只在羅浮待三年,僅此而已,在你們眼中,也不過須臾吧。
若伊又頃刻間釋然了,她不做官不混軍,就算這騰驍將軍心眼再小,找若伊的麻煩,關她嫌疑犯什么事?
代行者可什么都不知道。
若伊哦,對了,記得幫我轉(zhuǎn)告將軍——如果遇上自稱“虛數(shù)研究派”的人,切莫向他們提及我的存在。
盡管不提也會被找到,但跟被豬隊友賣了還是有點區(qū)別的。不想看到他們,又希望看到,若伊也說不清楚她自己的想法。
比如心理上更加過得去一點。
丹楓我會如實轉(zhuǎn)告。
丹楓頓了頓,看見若伊輕柔地將天樂抱回到床上。
若伊她的記憶已經(jīng)不全,身軀也是新的,也要麻煩你們給她一個新身份了。
丹楓我記得,她是化外民。
而你卻給了她一副長生之軀,在羅浮散播長生,若伊也是第一個敢這么張揚的。
可也不好下定論,仙舟的長生特指豐饒,而若伊和豐饒不能同言而語,自然不算犯法。
若伊我知道,但長生的副作用也不是尋常人能體驗的。
若伊既然如此,就讓她順心一回吧,也算幫過我。
丹楓還是什么都沒說,他沒有阻止,也沒有支持。
他注視著這副情景,忽然想起古書中的月亮圍繞行星時的樣子。
若伊愿她做個好夢。
若伊輕聲低語著,留下一片永不枯敗的葉子作為禮物。
天樂是一個好孩子。好孩子理應得到好吃的糖果和美麗的禮物,而不是殘酷的欺騙。
所以若伊來了,又走了,就像圣誕節(jié)夜晚輕飄飄的圣誕老人一樣。
丹楓走吧,她該醒了。
不知為何,丹楓還是沒有出言阻止,他就這么靜靜待著,直到若伊離開。
他們踏入月光,各奔東西。
都是月亮,什么就不一樣呢?
但有些終歸是一樣的。
例如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