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條曲折彎曲的長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四方寬大的院落,碧瓦朱檐,門上匾額寫著賴預(yù)忻三字,還有兩個(gè)婢女在門旁垂目站立,一副莊嚴(yán)模樣。
看見來人找閣主,其中一個(gè)婢女上前蹲下先行了個(gè)禮,規(guī)規(guī)矩矩:“小姐,請你稍等,閣主正在議事?!?/p>
楓桑便從容坐在長廊木椅上,曉月也站在一旁等候。
吱呀——
門被打開了,楓桑正在靜靜整理頭發(fā),她注視著出去的人:那女子身著云雁細(xì)錦衣,一根銀簪干凈利落的挽著發(fā),腰間還背了一把劍——一副俠士打扮。
那臉不施粉黛卻能依舊很美,卻在臉上蒙了一層陰影——失望還有憤怒。
那女子走的很從容,漸漸離開了視線,但不知道為什么楓??偢杏X她像是在逃跑。
楓桑正理著青絲,卻不知為何這時(shí)梳子突然怎么也梳不過去。
她感覺閣主有些不對勁:
雖然她剛才很專注在書上,但也留了個(gè)心眼,她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閣主在走之前,臉色不是欣慰,不是可憐…而是警惕和鄙夷,神色只是閃過一剎。
正常來說,慈祥且善良的閣主不應(yīng)該會這樣啊,而且她一個(gè)名聲狼藉的女子,武功都不會應(yīng)該不構(gòu)成威脅吧?
他在害怕什么,在擔(dān)心什么?
“閣主?!睏魃]p聲呼喚,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閣主將臉色擺正道了句:“進(jìn)來?!?/p>
楓桑便抬腳進(jìn)來,看到閣主拿著一個(gè)茶杯悠悠喝著茶,他坐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很生冷。哪怕是她進(jìn)來了,目光依舊盯著茶幾上的文書,很認(rèn)真的模樣。
很忙?
楓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gè)禮,還沒等閣主抬頭,楓桑溫柔先道:“閣主,小女子想取兩本書。”說著便將那兩本書擺在閣主面前,閣主看著眼前溫婉如玉的誠實(shí)女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閣主答應(yīng)了,那女子聽聞興奮抬起頭,閣主看到那眼前面容可愛的女子,眼中亮晶晶的如寶石如秋波轉(zhuǎn)動——單純又美麗:“謝謝閣主!”
“不過,有個(gè)條件?!遍w主打斷了她的興奮,語氣直接:“明天你去審思閣,找伊古,并告知他又有弟子失蹤,請他速來?!?/p>
楓桑深深一禮,眼中閃過一絲感激:“閣主,您的慷慨我無以為報(bào),我定會將您的口信傳達(dá)給伊古?!?/p>
楓桑的單純和善良在她的每個(gè)舉動中都顯露無疑,讓人不由自主的產(chǎn)生好感。
閣主微微頷首表示認(rèn)可,然后揮揮手示意她離開。楓桑再次向閣主行了個(gè)禮,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
心中卻有了一絲疑慮:“既然如此緊急,為何不現(xiàn)在找呢?還是說,有什么隱瞞?”
直到那纖弱的身姿漸漸走遠(yuǎn),閣主的臉才瞬間沉了下來,側(cè)向一邊對外面手下冷冷道:“抓到人了么?”
“回稟閣主,那人寧死不從?!蹦锹曇舻统?,仿佛刻意壓低了嗓子。
咚——伴隨著清脆的聲響,那精致的瓷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然而,還沒等閣主開口,站在一旁的那人便神色慌張地?fù)屜日f道:“請閣主放心!小的定當(dāng)完成任務(wù),不惜撬開那人的嘴巴,也一定要讓他吐露實(shí)情,將秘密全盤托出!”
“嗯,做干凈點(diǎn)。”閣主的語氣有些舒展,但依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他微微仰起頭,目光冷冽而深邃:“還有,跟緊她。他的一舉一動,我必須了如指掌?!?/p>
當(dāng)楓桑踏出浮云閣大門時(shí),夜幕已經(jīng)悄然籠罩大地,周圍彌漫著一片幽暗與寂靜。她緊緊地捧著剛剛?cè)』氐哪莾杀緯?,心中滿懷著不安。
這本神秘的醫(yī)書封面被楓桑小姐小心翼翼地遮蓋起來。
風(fēng)輕輕拂過,帶來絲絲涼意,也吹起了她額前的發(fā)絲,然而,她并未將這些放在心上,那雙眸子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望著墨藍(lán)的天空。
墨藍(lán)的天空照映著一輪明月,一座華麗的宮殿內(nèi),閃過一個(gè)黑衣人的身影,拿著刀靜悄悄的靠近一個(gè)身著黃袍的男子。那燭光忽閃忽滅,那黑影正向那男子襲來——
那皇帝吃疼的睜開眼,看見眼前的黑衣人?;璋档臓T光照應(yīng)著那黑紗遮住的臉,但眼睛卻兇神惡煞看到?jīng)]死準(zhǔn)備再捅一次。
能在皇宮里悄無聲息的刺殺,足以證明武功有多厲害。
皇帝不愧是皇帝,反應(yīng)極快,地上響起了杯子碎裂的聲音。
快來救駕!皇帝遇刺!隨著奴才們的尖叫聲傳來。
一時(shí)間宮里亂哄哄的。
藏在宮殿外,躲在樹上的黑衣人們聽聞消息藏入奔跑而嘈雜的人群。
聽到尖叫聲的一位身形囊腫的老者從偏殿走了過來。其他的宮女侍從都連忙向后跑著去叫消息,與那向前走的老者擦肩而過。
都感到一絲奇怪,年輕人跑起來本來就很快,但是那老者但走的速度不亞于他們跑的速度,好像早就知道會有刺客。
身上披著寒甲,鐵衣配著鋒利的刃。后面還有一群兵跟著眼前的人,前來救駕。
沒等那黑衣人再捅下去,那老者早已出現(xiàn)在大門前,那黑衣人看見了想跑,但下一秒那老者早已如閃電般襲來。
明明看得出年歲已高,但身形的敏捷能力快到只能抓到殘影。
黑衣人的眼神中從疑惑變成了難以掩飾的恐懼,他的瞳孔因極度緊張而放大:“?。∈?..”還沒跟他說出口,忽明忽暗的燭光映照下,刃劍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光。
突然間,只聽得“刷”的一聲響,鮮血如噴泉般濺灑在豪華的大殿地面上,一顆頭顱滾落一旁,身體沒有支撐如爛泥一般倒了下來,濃濃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其他聽聞消息前來接應(yīng)并藏匿于四周的黑衣人目睹這一幕后,完全被嚇呆了。
早聽聞秦國有位蕭將軍,身手不凡,百戰(zhàn)不敗,許多國家都害怕的人物,不是說此人,遠(yuǎn)在吳國處理戰(zhàn)事嗎...怎么會?!
看看地上被活生生砍下的頭顱,還留著驚恐的表情,更嚇人的是一眨眼功夫,人就沒了。
要不是聽聞秦國沒有那將軍在,他們又怎會貿(mào)然前往?
他們的腦海里瞬間涌現(xiàn)出逃離此地的念頭,但身體被嚇得像被釘住一般無法動彈,殺人不留行??!就在這時(shí),那皇帝發(fā)出一聲威嚴(yán)的命令:“殺無赦!”
然而,這群黑衣人反應(yīng)過來邁開雙腿逃脫,不愧是蕭將軍帶領(lǐng)的兵早就趁刺客被嚇呆的間隙沖了上來,真是想跑也來不及了,剎那間,更多的鮮血四處飛濺,猶如雨點(diǎn)般灑落于大殿之上,整個(gè)場面血腥而慘烈。
最終,只有一名黑衣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身體不停顫抖著,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和力量。
端坐在龍床上的皇帝,其衣袖處也沾染了些許血跡,但他關(guān)注點(diǎn)不在這兒,一臉冷峻地看著地上之人,沉聲道:
“說!究竟是誰派你來行刺朕的?”
那聲音充滿了威嚴(yán)和怒意,仿佛能震懾人心。
而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早已嚇得渾身顫抖不止,但當(dāng)他斜眼瞥見滿地鮮血淋漓的尸體時(shí),心中竟生出一種無畏無懼之感——橫豎都是一死罷了!于是,他竟敢大逆不道地高喊道:
“愚蠢的皇帝老兒,你去死吧!”
然而,這句話尚未完全說完,那染滿鮮血的冰冷利刃已然無情地?fù)]落而下。
此時(shí),坐在龍床上的皇帝眼神漸漸柔和下來,輕聲說道:“蕭將軍,此番有勞了。”
那老將搖搖頭回道:“陛下,您的手還在流血,需立即止血才好。老臣定會徹查到底,揪出膽敢謀逆刺殺陛下之人?!?/p>
皇帝微微頷首,表示贊同,并開口問道:“依將軍所見,你認(rèn)為這些刺客會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迷路?他怎么幫楓桑還死了?!”
恍惚的燭光下一個(gè)憤怒的質(zhì)問聲傳來。
“大人,小人也不知?。 ?/p>
“廢物,給我查!查不出來下次就提頭來見!”那人面露兇相,顯然聽到如此消息冷靜不下來了。
那人甩袖走遠(yuǎn)了。
昏暗的囚間,一束無力的光垂落了下來。陰暗潮濕的房間一個(gè)奄奄一息的女子倒在那里,一根銀簪隨著散落的頭發(fā)墜到她身邊,身上紅斑累累,顯然剛受過嚴(yán)刑手上戴著手銬,聽動靜鐵索動了一下,布滿血絲的眼睛睜大了,看見來人后又滿眼恐懼和憤怒。
那人身著華麗,如此骯臟環(huán)境,臟水微微沾上了錦衣,也散發(fā)著臭味。
眼前之人,本來也是憤怒的。
當(dāng)看到那如尸泥般的女子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警惕和恐懼,那人竟笑了,稍有玩味的蹲下來輕輕的扶著她的下巴:“來,我們來說說,你是怎么通風(fēng)報(bào)信的…”可那女子如碰了針一般,滿眼鄙夷。
真是奇怪。
你是說,皇帝遭受了刺客深夜的襲擊,身負(fù)重傷,臥床不起?跪在地上的人歡喜不已,連連道:“是的,大王!”
坐在華麗椅子上的人,面帶微笑地看著匍匐在地上稟報(bào)的人,輕聲再一遍問道:“真有此事么?”
跪在地上的人急忙回答道:“確實(shí)只是受了重傷而已。”
然而,這時(shí)一陣?yán)湫Φ穆曇魪囊巫由蟼鞒觯骸盁o妨,待到此次奪得大權(quán),他必定死無葬身之地?!?/p>
那位大臣望著眼前令人畏懼的大王,暗自還在思忖如何拿下大權(quán)。
就在這時(shí),大王做出了一個(gè)怪異的舉動,眾人紛紛喊不可,可那黑黑如泥般的東西早已倒了上去。
臟泥染了華衣,在豪華的宮殿里格外刺眼。眾臣議論紛紛,要知道一個(gè)大王命人把泥倒在身上可是奇恥大辱,更何況在大臣面前!
哪怕身上沾滿了又臟又臭的泥,大王的氣勢未減半分,咬咬牙冷冷道:
“此行,勢在必得?!?/p>
那雙眼睛如刀般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雖有疑惑卻紛紛低頭不敢多語。
除了大王身邊的太監(jiān)沒人知道大王的用意。
拿著桶的奴婢,本來也有些害怕——不拿就是逆反大王,拿就是欺辱大王。
聽到這話放松了下來。
眾大臣呆呆的站著,眼中更多不理解:大王沒馬上行動,反而還叫御膳房廚子送來酒和美食,來商議此事。
一個(gè)奴婢走來端上飯菜,楓桑看到了那個(gè)滿眼都關(guān)心她的奴婢——這么晚了,許多人早睡了,曉月跟著她一回來就去煮了些吃食給她。
“謝謝你,曉月。”楓桑含笑道。
可曉月仿佛沒聽到似的,上前扶著小姐的手,楓桑的手白皙美麗可她的嘴唇卻微微顫抖著:“小姐…”眸光落在大塊大塊凝固的黑血上,有幾分委屈:“涂點(diǎn)藥吧...”
楓桑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在乎:“沒事,死不了。”
比起丟掉性命,這點(diǎn)傷算得了什么?
曉月還沒等小姐說話就跑去翻找藥品了,楓桑有些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楓桑坐下來大口大口吃著菜。
“怎么可能不痛啊?!?/p>
曉月翻了半天,找到了些瓶瓶罐罐,蹲下來輕輕為小姐擦拭傷口,可藥滴了幾滴,再搖幾下就——空了。
曉月這時(shí)想起,是以前好久的藥了,因?yàn)樾〗阋郧皫缀跆焯毂黄圬?fù),里面的藥水涂著涂著就沒了。
沒有藥了,曉月還是給小姐清洗了傷口,再纏上了干凈的布條。
這次更是過分,傷的小姐更嚴(yán)重!
楓桑好像看出了曉月在想什么,安慰道:“沒事,他們遲要早還的?!?/p>
還?那些欺負(fù)小姐的壞人怎么還會還藥?
還有受傷的是小姐???怎么反過來安慰我啊,曉月更心疼了。
“曉月,你先去歇息吧。”楓桑有些疲憊但聲音溫和的說道。
曉月看了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有些猶豫,還是道了句是,又忍不住輕輕的說了一句,小姐一定要好好休息,便退下了。
曉月跟著小姐那么多年了,曉月又怎么會不懂小姐?
小姐不想因?yàn)閭谧寱栽聯(lián)?,而讓她先去休息了。而她也不想讓小姐傷心就退下了?/p>
小姐...曉月在心底默念,要快些好起來啊。
楓??戳丝礋釟怛v騰的飯菜,疲憊的心也變得暖暖了。端著飯碗看了看那本書,又看了看手里那被她掩蓋的傷口,楓桑又想起了當(dāng)時(shí)的情景:
她取了書之后并沒有馬上回家,那時(shí)暮色已黑,路上很安靜,除了她和曉月沒有別的人,可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對一切東西都留了心眼和警惕。
雖然路上很安靜,但每走一步,身后就有類似走路的沙沙聲音,是自己走路的聲音嗎?
楓桑像看到了什么似的,飛快奔過去拐了彎又跑的好遠(yuǎn)又突然停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那沙沙的聲音變得好像和剛才有些不太一樣,有點(diǎn)亂——除了楓桑和曉月的腳步聲外還像包含著其他小動物走路的聲音。
“哇!好美的花啊!”
楓桑不禁感嘆道。她停下腳步,目光被路邊上盛開的月見草吸引住了。
曉月剛跟著跑,喘著氣,又停下來有些疑惑:今早小姐對美景沒多感興趣啊還嘆了口氣,為什么那么黑的夜晚小姐就注意到了花?
但還是和小姐停下來欣賞:
這些花朵宛如粉色的精靈,輕盈地舞動在微風(fēng)中。它們的花瓣呈現(xiàn)出一種獨(dú)特的形狀,既像碗又像傘,給人以無盡的遐想。
這種清新脫俗的美麗讓楓桑陶醉其中。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這花太奇特了,曉月點(diǎn)了點(diǎn)頭,顯然也欣賞到了它的獨(dú)特之處。
“好香的花!”話語中帶有幾分欣喜。
楓桑聲音剛剛揚(yáng)起,眉毛卻降了下來,跟在楓桑身旁的曉月看到了又看了看一旁的花:看到這么美的花為什么要皺眉,雖然贊嘆了,但曉月覺得小姐又和今早沒什么兩樣。
為什么呢,是小姐不喜歡花嗎?
不知為什么從小姐睜眼那一刻起,曉月就覺得有些看不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