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喜歡看角斗,但又不清楚你有沒有喜歡的選手,所以只好看著票價買最貴的,希望你能喜歡?!?/p>
“喜歡,你買的正好是我很想看的一名選手的比賽?!?/p>
... ...
桃景文走在父親和他的新女友身前,桃景文腦子是空的,又或說是滿的。他不在乎父親在和女友說些什么,也不在乎馬上要去看的什么角斗,他只是單純的想跟著,為了惡心身后的這對情侶,也為了惡心自己。
桃父挑選的位置很好,觀看視角極佳,可以觀察到四百平角斗場的每一個角落。而這重要嗎?或許吧。
桃景文坐在父親旁邊目視前方,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化為了無用的嘈雜,他看著空曠的角斗場,感覺世界安靜極了,污濁的空氣在陽光下無處遁藏,一個個粒子漂浮在空中,存在而又不存在著。
十名十五六歲的少年走入了角斗場,他們是這場角斗的主角,桃景文打眼一看,十個人中竟有不少參賽者衣著光鮮,不像是缺錢才參加比賽。
不出所料,桃景文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儒收低著頭,渾渾噩噩地走進角斗場,看了看手里的刀,在腦子里第一萬次操練著如果用盡全力將這把刀捅入自己的心肺,那么自己將忍受多久的痛苦才能完成長眠的目的。
太陽太過于刺眼,也太過于陰冷。她抬頭瞇著眼掃了一眼在場的其他參賽者,終究是一張臉也沒記住。
今天會死嗎?會吧,期待是會的。
當比賽開始時看見身旁的女生對自己笑了笑,眉眼和善。
剛剛上場前跟她搭訕了幾句,她很溫柔,是個好人。
當鐘聲響起,剎那間,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炸裂開來,林儒收對面的高個男生的右腿被一把三棱刺刺穿,慘叫聲引來了觀眾席上的叫好。手握三棱刺的女生反手拔出利器,轉(zhuǎn)身將閃著寒光的錐刺插入身后人的喉嚨。血液瞬間從傷口中噴射而出,腥氣像瘟疫一般瞬間蔓延。
林儒收感覺那叫好聲仿佛來自九霄之上,充滿了神性與威嚴。
感到一道勁風向自己襲來,林儒收一個側(cè)身,一把握住來人的手腕,借力一拉,另一只手肘順勢向下猛擊,一聲悶響從那手臂處傳來,林儒收知道那是臂骨斷裂的聲音。
“艸?。 ?/p>
一聲暴吼炸響在耳畔。
來人不顧斷裂的手臂,另一只手反手握著匕首向著林儒收的脖頸揮去,林儒收重心向下一沉,向側(cè)撤步,手中的長刀干凈利落的沒入那人的胸口,刀卡在肋骨之間,林儒收果斷松手,轉(zhuǎn)身抬腳將那將死之人踹了出去,雙手拉拳擋在身前,關注著場上其余參賽者的動向。
林儒收側(cè)頭一看,那個被自己武斷定義為好人的女生,正雙手握著一把光刀害怕的渾身發(fā)抖,像只兔子一樣小步后退,遠處一柄機械弓弩正瞄準了那個兔子女生的眉心。
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對一名選手下過手,她不該去死,她是個善人。
林儒收是蠢的,她自愿讓自己在某些方面蠢的不可救藥。思考對于現(xiàn)在的她而言太過于消耗體力了,她只想遵從本能的行動,活著,以及被人騙。
于是林儒收本能伸手拉過兔子女生,將她護在了懷里,弩箭失了準頭,箭矢帶著破空的響聲扎在了林儒收的手臂上。
機械弓弩的主人一怔,顯然是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fā)生,就在發(fā)愣的瞬間,一個人鬼魅般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兩手一錯,頸椎在瞬間的力量爆發(fā)下斷裂,她不可置信般瞪著雙眼,雙手還保持著上膛的姿勢,下一刻便悄無聲息地摔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林儒收條件反射般推開了兔子女孩,但由于距離過近,那柄光刀還是不可避免的在鎖骨處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雖然不該意外,但林儒收心中還是一空,像是一個精密而又復雜,充滿了齒輪和機械零件的裝置被強行塞入了胸膛,攪著血肉,牽動著五臟六腑,痛極了。
“你自愿的。蠢貨?!?/p>
兔子女生冷冷的看著林儒收,對剛剛救她的行為做出了評價。
林儒收抬手一把掐住了兔子女生的脖子,青筋暴起,本修剪整齊的指甲瞬間伸長,手上爆出獸毛,利爪刺進了兔子女生白嫩的脖頸里,然后毫不留戀的將溫熱的尸體扔了出去。
戰(zhàn)斗進行的很快,鮮血,劃開的肌肉,沒入身體里的利器,偶爾的怒罵和垂死的尖叫。
林儒收站在已經(jīng)倒下的三棱刺女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喉嚨深處傳來嘶啞的呼吸聲,散下來的碎發(fā)因為血液和汗液而粘在額頭和臉頰,滿身都是斑駁的傷口,汩汩得向外透著黏膩的液體。
天神向地獄發(fā)起了贊賞,觀眾席上傳來了雷鳴般的喝彩。
場上站著唯一的勝利者。
如流星雨一般的金銀從觀眾席上擲下,林儒收沒有躲,寶石和金銀砸破了額角、肩胛,那是之前廝殺都未曾損傷的地方,林儒收看著滿地的血污,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到了前段時間在醫(yī)院看見的斑禿圖片,不由得嘴角上揚。
林儒收緩緩地一手撐地蹲下身,從三棱刺女的身上撿起了一串合金手鏈,朋克風格但看起來價格不過爾爾。將手鏈握在手心,尖銳處朝外,然后猛地沖著身旁早已斷氣的尸體砸過去,沒有任何的恨意,更不存在害怕留有一口氣息的顧忌,只是單純的想要這么做而已。
直到每個尸體的頭顱都砸得粉碎,林儒收這才喘著粗氣蹲在地上挑選起心儀的珠寶,而后癱坐在地上,聽著神靈們散場的聲音,喧鬧聲突然讓林儒收感覺他們又不是神靈了,而是一群禿鷲,盤旋在巨大的牦牛尸體上空,等待狼群將皮毛撕咬開來,然后為能夠獲得的新鮮的殘渣剩飯而歡呼雀躍。
過于用力的呼吸不知道牽扯到了哪處神經(jīng),直擊頭頂?shù)乃查g疼痛逼迫林儒收開始小口地喘息著,迫于莫名的壓力,連汲取氧氣都顯得小心翼翼,傷口不停地刺激著大腦,而大腦似乎都疲于反饋疼痛的信息。
桃景文坐在看臺上全程面無表情,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從背后蓋上了一個鐵桶,而后被棒球棒用力敲擊了頭部,失去意識不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果然,她不會死;幸好,她沒有死。
無論是主持人亦或是其他工作人員,他們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厚厚的玻璃隔絕了二人,也將二人隔絕在了世界之外。
林儒收撐起了身體向?qū)儆谧约旱男菹⑹易呷?,粘稠的液體混合著血清順著肩胛、手臂,大腿以及小腿向下蔓延,它們積極響應著地心引力的號召,像螞蟻或是蛆蟲一類爬過皮膚,骯臟無比。
低頭拖著身軀走進了漫長的甬道,那是通往房間的必經(jīng)之路,路旁的守衛(wèi)站的筆挺,林儒收看到了藏在鐵甲下的綢緞。頭盔的陰影蓋住了他們的眼睛,林儒收無法分辨他們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傷,些許是沒看到吧,些許是沒有留意吧,不然不會如此無動于衷。
可以來個人攙扶一下我嗎,求求了,好痛,好累,可不可以幫幫我... ...
甬道里回響著林儒收不均勻的步伐聲以及細微的呼吸聲,終究還是一個人走到了屬于自己的小小的房間里,一頭倒在床上,就像那些倒在角斗場的尸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