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嵐身影一頓，轉(zhuǎn)眼想到小男孩一無所知，避重就輕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阿寧始終是要回家的。”

　　回家？回哪個家？

　　段一衍疑惑，多日來的流浪已經(jīng)讓他鍛煉出察言觀色的能力，見陳嵐沒有再開口的打算，他也便默了聲。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阿寧”到底姓什么。

　　他也沒有告訴她姓名。

　　段一衍并不著急，他一定會留下來的，留在阿寧身邊，那是他貪戀的溫暖，唯一能得到的柔情。

　　他也不想再居無定所地漂泊了。

　　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段一衍隨著陳嵐來到飯廳，桌上已經(jīng)擺了幾道品相極佳的小菜。

　　穿著深色圍裙的桑晚寧沖他們笑笑，指指椅子，“快來吃吧，趁熱?！?/p>

　　陳嵐坐在了主位的右手邊，段一衍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桑晚寧取下身上的圍裙，眉眼微動：“你就坐我左邊吧，這樣也方便。別拘束，在這兒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p>

　　她春風一樣柔軟的聲音安撫了段一衍內(nèi)心的躁動，他點點頭，走到位置旁邊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呀？”桑晚寧動筷之前突然挑起這個問題，雖然她看過原著已經(jīng)知曉，但還是得問上一句。

　　段一衍舉起的筷子停在空中，他即使心智再成熟，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孩，此時充滿了不安。他害怕面前好不容易對他展露笑顏的少女聽見他的名字，神色冷淡變幻。

　　桑晚寧知道他在擔心什么。

　　段家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家族，因為主家販賣毒品問題坐牢，唯有幾個年紀小不懂事的孩子被到處送人，而段一衍是從舅媽家逃出來的。

　　一路逃到了桑家老宅所在的桃花鎮(zhèn)。

　　也是劇情使然。

　　她夾起一筷子紅燒肉放進他碗里，仍舊是那副親切溫和的模樣：“要是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啊。我叫桑晚寧，桑樹的桑，晚上的晚，寧靜的寧。你對面是我的干媽，陳媽。”

　　陳嵐聽到干媽這個名稱，驚得忘記反應(yīng)。

　　“不不不，阿寧，你不能這么說，我只是一個奶媽而已?！标悕惯B忙擺手否認，她雖然沒有孩子，但也打心底認為自己做不了桑晚寧的干媽。

　　桑晚寧對著陳嵐的雙眼，聲音堅定：“在我心里，陳媽已經(jīng)算是養(yǎng)我的媽媽了?！?/p>

　　陳嵐?jié)u漸紅了眼眶，她哽咽道：“好，好，阿寧的干媽?！?/p>

　　桑晚寧從小被她養(yǎng)大，就算是一只寵物都會有感情，何況是人。

　　見此，段一衍下定決心，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段一衍，一二三四的一，衍生的衍?！?/p>

　　“好，以后就叫你阿衍?！?/p>

　　桑晚寧雙眸柔軟明亮，黃昏時清淺細碎的光在她的發(fā)尖渲染一層朦朧，那笑容太過明媚，段一衍竟看得有些呆愣。

　　阿衍。

　　阿衍。

　　阿衍。

　　曾經(jīng)被他如此厭惡的名字，在她嘴里念來猶如被圣光洗凈，不再有骯臟，那些黑色的令人作嘔的軀殼揉碎飛散。

　　讓他新生。

　　“謝謝阿寧姐姐。”

　　段一衍突然想起家人沒有被抓走的時候，他們好不容易有一次在一起吃飯的機會，是在一家能夠看得見日出日落的大酒店樓頂，那次是黃昏，他們的身后是橙色柔和的光線，像是固體一樣落在桌上，地上，如夢如幻。

　　可現(xiàn)在，那黃昏時的落日，竟也比不過面前清雅如柳的少女。

　　絲毫也比不上了。

　　他還看見少女粉色的唇瓣泛著光澤，一開一合。

　　她說。

　　“阿衍的一，不是一二三四的一。”

　　“是唯一的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