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兩株...”
少女?dāng)?shù)著泛濫出墻外的野薔,不時(shí)低頭采幾朵淡白的芍藥。
陡然抬頭,卻見清晨霧氣中,一道身影緩緩靠近。仰頭分辨半晌,最后篤定是過路的旅人。
這一帶在村莊的偏遠(yuǎn)處,離山巒又近,少不了白日踏青,因滿山霧靄而誤入迷途,將對自然的畏懼遺失在蒼野間的客人。
轉(zhuǎn)頭擺弄好花骨朵,待來人身影從霧中顯現(xiàn),少女這才提起花籃迎上前去。
上前卻是啞然,唇瓣微張發(fā)不出聲音。
旅客沾染著薄霧的水汽,面上反倒蒼白疲倦,長發(fā)披散,眼神空洞地走向少女的小屋,仿佛無從無去,只留下本能向檀香靠近。
少女遲疑片刻,又注意到她似是曾掉入湖中,寬大的披風(fēng)有幾處是未干的水漬,沾在臟兮兮的白襯上,顯得白一塊黑一塊,甚是凌亂。
放下心中的疑問,善意占了上風(fēng),少女將籃子放在一旁,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木門,還未說半語,就見那人已經(jīng)不客氣的跨入門內(nèi)。
屋內(nèi)簡樸,日用品整齊地?cái)[在墻角,屋舍的檀香與淡淡的水汽相錯(cuò),是一股好聞的、新鮮的潮濕泥土氣息,讓客人恢復(fù)了幾分人的清明。
“...你...”客人嘴唇微動(dòng),僵硬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掙扎,卻因?yàn)樘脹]有說話,只發(fā)出了低低的囈語,沙啞而不真切。
少女驚異地看了看她,隨即收回目光,為她倒上了一杯熱騰騰的清茶,這才開口:
“你好啊,過路人,一早起來就看到客人 很令人高興啊。
我叫阿述,述說的述?!?/p>
“阿......述?!?/p>
客人連皺眉都難以做到,只是咧開嘴角,艱難的叫出了這個(gè)名字。
“嗯,對啦。那,你叫什么名字呢?為什么會(huì)出現(xiàn)在山里?早上山里冷也不安全,我?guī)闳ゴ迳习???/p>
阿述剛滿十五,明明客人看上去要比她年長,她卻像哄孩童一般細(xì)聲細(xì)氣的問候。
安靜半晌沒有回應(yīng),阿述耐心的等待著客人潤了潤嗓子后緩緩開口:
“難......南潭。阿...述......”
“南潭?...甚是好聽,我從未在村上聽過你,想必你是意外落入深山吧?”
南潭低下頭呈蜷縮狀,握著茶杯盯了地面良久,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山里霧濃草雜,竟然被困了這許久?身上還濕著...多坐坐吧,我去拿件干衣裳,帶你去村里吃些點(diǎn)心再走。”
阿述眼睛彎彎,笑瞇瞇地將花籃放在竹桌上,濃郁的花香頃刻自她身上蔓延,令她的話更顯柔和。
南潭似是想說些什么,不料一時(shí)忘記了發(fā)音,遲疑地?fù)u了搖頭,這才抬眼對上她明亮的雙眼,
“不...獨(dú)去......便可?!?/p>
目光交錯(cuò),南潭漆黑的眸子里深不見底,一層迷惘遮蓋眼眸,仿佛能瞬間將人拉入泥潭,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隨即又立刻移開了目光。
“這……”阿述愣了愣,又重新恢復(fù)笑臉:“無礙,我正要去村中買些花糕,你人生地不熟,不……”
話未落音,就見南潭猛的抖抖身子,放下茶杯飛快地?fù)u了搖頭,急切的發(fā)出幾聲呢喃。
考慮到對方許是有什么難言之隱,阿述頓了頓,連連安撫,這才讓緊繃的南潭放松下來。
“但你這樣單獨(dú)行走也不方便,不如,你幫我個(gè)忙怎么樣?”
沒有回應(yīng)。
阿述眨了眨眼,走到柜臺(tái)旁,“我這有些碎銀子。你可以幫我去村里阿婆點(diǎn)心坊買點(diǎn)桃花糕么?”
南潭看著面前的碎銀,價(jià)值要高于幾塊小小的桃花糕。
她真不怕,自己拿去,就再也不回來?
少女笑意更濃。
“如果買完還有剩余,你就拿去用吧。”
“如果...你帶著桃花糕回來了,那我...就給你講講,屬于我的故事吧?!?/p>
...
待阿述拿著一身干衣裳回到屋里,坐著女孩已經(jīng)沒了身影。
放下衣裳,看著空空的桌面,她無奈的笑了笑,轉(zhuǎn)身拾起了地上的花籃放在門口,為路過的人增添一道風(fēng)景線。
再要回屋時(shí),不經(jīng)意一瞥,卻突然看到原本裝滿野芍的籃子里,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捧潔白的錐花絲石,純凈而美好。
旁邊附著一句話,
“我還會(huì)回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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