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火通明。
地板上放置著一個裝滿行李的箱籠,卻不是宮紫商的。
宮紫商出發(fā)的急,然而宮子羽比他們更急,今晚就要進入后山試煉,他們要趕在宮尚角回宮之前,完成第二關試煉。
“時間緊迫,我和執(zhí)刃明早不能親自送紫商姐姐啟程了,今夜就當提前為你們二人餞行了?!?/p>
宮紫商了然的點點頭,她明白這其中的深淺:“我曉得的,你和執(zhí)刃在后山也要多加小心?!?/p>
云為衫從袖中拿出兩個香囊,道:“紫商姐姐和金侍衛(wèi)重任在身,行程緊急,出宮門后怕是來不及入住旅舍。風餐露宿下,怕是蚊蟲很多。這兩個香囊是我親手繡制,紫商姐姐和金侍衛(wèi)將它戴在身上,不僅能提神醒腦,還能驅除毒蟲?!?/p>
宮紫商接過,將香囊拿在手里翻了翻,贊道:“好精巧的手藝?!?/p>
隨即她將兩個香囊都掛到自己腰間,笑著對云為衫說道:“金繁他皮糙肉厚的,不怕被蚊蟲咬。這兩個香囊給我,我一左一右戴著正好。況且你也知道的,男女有別,金繁他一個未出閣的大男人,身上不好掛這些女孩子送的東西?!?/p>
她擠眉弄眼的,十分可愛有活力。
金繁聽了這話頗為無語,他糾正她:“你又亂用詞,什么叫未出閣的大男人?出閣只能用來形容女子出嫁!”
宮紫商掩嘴一笑,“哎呀,大差不差啦?!?/p>
金繁張了張嘴,最后欲言又止,算了,懶得跟她計較。
云為衫看著二人斗嘴,恬靜一笑:“這香囊雖好,卻只有十二個時辰的功效,到時還須再更換香料?!?/p>
云為衫拿出一張箋紙和一塊布包:“金侍衛(wèi),這是配方,到時候就麻煩你替紫商姐姐更換香料了?!?/p>
金繁見狀,嘟囔了一聲:“麻煩?!眳s還是將東西收了起來。
宮紫商轉身瞪他一眼:“金繁,我聽到了??!你不許嫌麻煩,一到時辰就要替我更換!你聽到了沒有?”
金繁不勝其煩,他對宮子羽抱拳行了個禮:“執(zhí)刃,我還有行李沒收拾,我先下去了。”
“去吧?!?/p>
金繁得了應允,轉身離開。宮紫商追在他身后,不依不饒道:“你聽到了沒有??!”
他們二人走后,房間頓時寂靜了下來。宮子羽直勾勾的盯著云為衫的眼睛,道:“你上次送我的那個香囊,我試煉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可惜了那么精美的手藝?!?/p>
他扼腕惋惜。
“那我再為公子縫制一個?”
宮子羽聞言,眼底的笑意立馬沖淡落寞:“阿云,你真好?!?/p>
——
宮遠徵風風火火的踏進角宮,發(fā)現宮尚角還伏在案前處理公務。
“哥,還沒睡?”
宮尚角聞言,從卷宗里抬起雙眼,疲倦的按了按眼角,他輕聲道:“嗯,臨走前得加強一下宮門的防守?!?/p>
無名還藏在暗處不知所蹤,不加固一下宮門的防御,否則武器沒運送回來,家先沒了。
宮尚角又問道:“你怎么也沒睡?”
說起這個,宮遠徵來了興致?!拔襾斫o哥哥看一樣東西,之前差點忘了?!?/p>
“什么東西非要現在看不可?”
宮遠徵神秘一笑,轉身進了他的臥室,捧出那個黑木匣子,放置在宮尚角眼前。
他自己則隨意拉了一個凳子在宮尚角旁邊坐下,爾后,期待式的對著宮尚角說道:“哥,你打開看看。”
宮尚角不疑有他,在宮遠徵期許的目光中,打開匣子的蓋子。
隨即,貝殼狀的水晶表面發(fā)出瑩瑩的光亮,在半空中投射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男孩頭上扎著兩個花苞,笑容天真爛漫。他正在念書:“人之初,性本善……”
濕漉如小鹿般的眼眸咕嚕嚕的轉著,趁著沒人注意,飛快的伸手偷拿了一顆放在桌上的糖果,塞進嘴里,然后用書擋住自己,以為這一切做的天衣無縫。
然而還是被一旁正在縫制衣服的泠夫人發(fā)現,她嘆一口氣:“尚角,你管管他,吃這么多糖,半夜里牙疼了可怎么是好……”
泠夫人無奈的眼神望過來,看的宮尚角心神一震,他眼眶有淚,手指顫抖的去抓泠夫人的光影:“娘,朗弟弟……”
手掌擦過泠夫人的衣角,卻抓了個空。
宮尚角才連忙回過神來,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虛妄。
他連忙看向宮遠徵,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玉無心給我的,她搜尋的至寶。可以捕捉人們心中最珍貴的回憶收錄在里面。世間獨一無二?!?/p>
宮尚角垂眸,墨色的眼眸中波瀾驟涌。所以他現在看到的這些鮮活的、生動的畫面,都是他真實的回憶。
當年無鋒入侵,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至親葬身于火海,尸骨無存,僅留下一把他曾經送給宮朗角的短刀。
他只能靠著一些零星舊物,來慰藉思念之情。
憶及往事,宮尚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傷痛,他鄭重道:“替我謝謝玉姑娘,她這份恩情,我銘記于心?!?/p>
“能幫助哥哥就好。”
空中,記憶水晶播放的畫面還在繼續(xù),宮尚角看著這些回憶,眼眶濕潤,仿佛他又回到了從前。宮朗角的聲音一直追在他身后,母親總在一旁慈愛的看著他們嬉戲打鬧。
見狀,宮遠徵默默的退出了房間,臨走前,他說了一句:“哥,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p>
大抵是宮尚角太過沉浸了,陷在回憶里沒有聽到,他沒回應。
宮遠徵知道,活著的人怎么也是爭不過死人的。
這個道理,他一直都明白。
——
暗沉的夜?jié)u漸染上幾分鴉青。
下人們牽著駿馬候在一旁。
由宮尚角領頭的一行人站在宮門面前,他的身后,是一襲華服的上官淺。
宮尚角對她說道:“別送了,回吧。”
他一夜未睡,卻精神很好。清晨冷冽,看見上官淺身形單薄的站在寒風里,不由得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上官淺的身上。
肩上驟然一重,厚實的披風擋住呼嘯的寒風,身上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