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低語

“江博士，打擾一下?！?/p>

實驗室的門被敲了兩下，得到準許，那人進來，“江博士，您又不開燈！”

操作儀旁穿白大褂的男人嘆了口氣，直起身，他知道以小張這婆婆媽媽的性子，肯定馬上就會扯到身體健康這上面來?？隙〞?/p>

果然，助手小張下一句就是，“您視力本來就不好?！?/p>

江晚言推了推眼鏡：“小張，你知道黑暗對我的視力沒有影響。”

“那也要注意?！?/p>

“好吧，有什么事？”江晚言一面問著，一面注意操作臺上試管內(nèi)的反應。他已經(jīng)做這個實驗幾百次了，但是無一不以失敗告終，搞得他很是苦惱。

“您說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就不要來打擾您，不過，那邊來了一個人，說要見您?！?/p>

“哦，跟他說我病了?！币后w突然有了反應，江晚言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過去，他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我現(xiàn)在沒空跟人閑聊?！?/p>

“可……他說一定要見到本人，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要給您。”小張道。

“？”江晚言回想了一下自己活的這二十幾年，好像并未有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他有說名字嗎？”

“這就很奇怪了，他說他叫……沐沐？”

江晚言愣了一下。

“他都沒說姓氏，我總感覺這不是真名……誒，江博士？？”小張見他開始脫手套，有些難以置信，“您真的要去嗎？”

“小張，這個管子你可要給我看好了。”江晚言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奪門而出。

“？？？”小張的目光落到反應愈發(fā)劇烈的試管，“江博士它會不會爆……”

江晚言沒聽到他后面說的什么。

他此刻正呆站在門口。

沙發(fā)上，一個氣質儒雅的男人悠閑喝著茶，白色的頭發(fā)襯得他的膚色愈發(fā)白皙。他注意到江晚言的出現(xiàn)，在對方震驚的眼神中慢慢品完茶，然后抬起眼簾，偏過臉，勾唇笑道：“晚言，不打招呼嗎？”

江晚言喉結滾了一輪，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不確定地道：“哥……哥哥？？”

“哎，”對方嘆了口氣，卻仍是笑著，“你哥難道很沒辨識度嗎？”

“沒沒沒！”江晚言連忙擺手，“哥哥這么帥，讓人過目不忘的。只是……你怎么來得這么突然？我還什么都……都沒準備呢?！?/p>

“驚喜嗎？”對方站起身向他走去，摸摸他的卷毛，“哥哥現(xiàn)在可以在國內(nèi)常駐了，第一個要找的當然是晚言啊?！?/p>

“真的嗎？！”江晚言抬頭看他神情，好像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樂上心頭，一把抱住他，“非常驚喜！！”

江晚言的父母婚后感情不和，雖然早在他哥江夢淮才三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離婚的想法，但是由于在分娃這方面兩人意見不一致，都想把江夢淮帶在身邊，兩人不失默契地對視一眼，第二年有了江晚言。期間又亂七八糟一堆雜事，拖到江晚言三歲的那年，夫妻倆才真正分開。

當然江晚言那時還小，什么都不記得。至于后來江夢淮跟著媽媽去了國外，又是怎么聯(lián)系上他的，他也不清楚。不過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闊別多年，雖然兩人在網(wǎng)絡上常常聯(lián)系，但網(wǎng)聊跟面對面聊始終不一樣。江晚言有很多問題想問，又覺得此時問可能有點突兀，于是他順著話題，問道：“哥哥有什么東西要給我？”

他早就注意到沙發(fā)旁那個鼓鼓囊囊的袋子，嗯……怎么說呢，像是圣誕老人用來裝禮物的東西。

“都是給你的?！苯瓑艋吹?，“挺難搞到的，你用得上?！?/p>

“??？這么多？？”江晚言扶額，這是要把每年的圣誕禮物都補上嗎？

但其實江夢淮從來沒有忘記給他寄圣誕禮物。

江晚言準備去打開袋子，手腕卻被抓住，他回頭，見江夢淮笑著說，“現(xiàn)在看就沒意思了，不打算陪哥哥去玩玩嗎？”

“現(xiàn)在？好，等我一下?！苯硌耘苓M去，跟小張交代幾句話，很快就出來了。江晚言換了件外套，“哥哥，走吧！”

“嗯。”

江晚言沒怎么出門，所以對這邊并不熟。不過，一路上兩人天南海北地邊敘舊邊散步，倒也不無聊。

“我還以為你會有很多手續(xù)要辦?！苯硌缘?，“媽媽她同意你回來了？”

“沒有，她管不住我了。”江夢淮臉上沒什么表情，“我發(fā)展了一些事業(yè)，她這段時間沒空管我，我回國這件事她并不知情。”

“嗷……”

“她很不想讓我們見面?！?/p>

“看來還在對以前的事耿耿于懷啊?！苯硌詿o奈笑笑，他關于母親的記憶很少，支離破碎的三年里，他都見不到她幾面。反倒是黏哥哥多一些?！澳阏f，她會不會是天蝎座？”

“如果看身份證，不是。晚言什么時候開始對星座感興趣了？”

“也沒有啦，隨便看看而已?！苯硌蕴肿プ∫恢挥L直沖他們飛來的東西，發(fā)現(xiàn)是一架薄紙板做的模型飛機，“咦？哪來的玩具？”

江夢淮皺眉，立馬奪過來，表情十分嚴肅，江晚言被他嚇一跳，“怎么了？？”

“沒事?！苯瓑艋此坪鯇@個不感興趣，準備沿路隨便找個垃圾桶丟掉，卻發(fā)現(xiàn)一個矮胖矮胖的小男孩氣喘吁吁地朝這邊跑過來，“等……等一下??！”

兩人停腳，那小孩抹了一把汗，稚嫩的臉蛋紅得像個西紅柿，“天使哥哥，對不起，這是我的飛機，可以還給我嗎？謝謝！”江夢淮就遞給他，江晚言在一旁笑道，“拿好哦，別再丟了。”

小孩連連點頭，“謝謝哥哥們！”話音剛落，就跑沒影了。

“小朋友真可愛?！苯硌酝熳〗瓑艋吹氖直?，“天使哥哥～”

“私下可以這么叫?！苯瓑艋慈嗔巳嗨念^發(fā)。

這反應搞得本想開個玩笑的江晚言有點不好意思，“哥哥本來就很像天使，嗯?！?/p>

“那晚言就是天使弟弟?！苯瓑艋葱π?，“聽說晚言最近很忙？”

“??？聽誰說的？”江晚言下意識就想到最近上面給自己派的任務，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這也算個半機密，怎么會透露出去？而且江夢淮才回國，難道他消息這么靈？有些東西不方便說，他只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是有點，研究植物什么的……挺費時間……”

“植物？”江夢淮語氣里帶了些疑問。

“對?！苯硌杂仓^皮跟他對視，不知道為什么，跟江夢淮撒謊，他顯得格外心慌。無論是小時候說自己不害怕，還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似乎在那雙眸色很淡的眼前，自己早被對方洞穿一切。

所幸江夢淮沒有說更多的話，“注意休息，別太勉強自己?！?/p>

“好?！苯硌园蛋邓闪丝跉?。

傍晚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江夢淮說得在國內(nèi)定居下來，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于是二人分別。

江晚言回到實驗室的候客廳，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很顯眼。他拉開活結，里面的東西密密卡在一起，怕有易碎物品，他一件一件擺出來，剛開始還有些哭笑不得。

靠上的一層全是零食，大部分都是熟悉但已經(jīng)很少見到的包裝，小時候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弄到的。零食下面就是一堆毛絨玩具，江晚言扶額，“又是零食又是玩具，哄小孩子的嗎？”

嘴上雖是這么說，但他確實喜歡。

隨手扔了顆糖入口，他又往下摸。

好像再下面就是金屬了?。坎粫遣讳P鋼鍋啥的吧？？

他摸到一個手感類似于懷表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圓形邊還泛著金屬特有的光澤?？坶_面盤，江晚言愣了一下。

這居然是個雷達。

而且還是追蹤雷達。

江晚言以前見過這種把追蹤器做成圓片的裝置，半徑只有五毫米，吸附性還很強，非常難以察覺。此刻有三個這樣的追蹤器正放在內(nèi)部，面盤上就是監(jiān)控的雷達。

他看著雷達上不斷閃動的綠點，頭頂仿佛有三個巨大的問號。

上一秒還在童年萬歲，下一秒就被扔到現(xiàn)實世界了？？

從意識到這一點開始，江晚言心里泛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他繼續(xù)把手往里摸索，里面占空間的零食和玩具已經(jīng)被拿出來，看得出來剩的空間已經(jīng)不多了。

伸縮刀，電棒，不明噴霧，繃帶……

江晚言看著這一件件仿佛是預備上戰(zhàn)場的“冷兵器”，心里五味雜陳。

直到摸出一個黑色的東西，他差點被糖嗆死。

槍？？！

劇烈咳嗽一陣，江晚言仔細檢查一番，震驚到了極點。

居然不是玩具槍？！！

彈夾里沒有子彈，他心道，不會子彈也在里面吧？？

不出所料，他猜對了。整整四包子彈，可憐兮兮被丟在袋子的角落。這真槍實彈的，江晚言也就軍訓的時候接觸過一點，他從未感覺這東西拿在手里如此沉重。

江晚言傻了一般，摸出手機，給江夢淮發(fā)消息。

因為心虛，他還把槍這個字用biubiu代替。

對方幾乎秒回。【看來晚言已經(jīng)拿到了啊，那就好好保存吧。兩天后也許用得上?！?/p>

那天正好是出發(fā)的時間。江晚言隱隱覺得對方已經(jīng)知道了實情，但還是嘴硬，【研究植物不用這么粗暴的手段?！?/p>

【晚言，謊話說一次就夠了?！?/p>

江晚言身后一涼，【對不起哥哥。】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他啊。

【嗯，注意安全?！?/p>

江晚言放下手機，心臟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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