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沈妄癱坐在沙發(fā)上，腦海里突然閃過段遲那張因為疼痛微微蹙著眉的臉。

冰冷又隱忍的樣子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明明這么疼，也不知道躲。

他又轉念想，又不是我求他替我擋的，我在這關心他干嘛？

心是這么想，可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他的臉。

他煩燥地抓了把頭發(fā)，起身準備去關燈，轉身卻對上沈母嚴厲沒有溫度的眼神。

“媽?！?/p>

他喊道。

“知道還有個家啊?！?/p>

沈妄朝開關走去說：“我都要十八歲了。”

“為什么你們一定要管著我？”

“不管你，你怎么考個好大學，高中我還能給你解決，大學……”

“孩子死了，你知道奶了，大清亡了，你知道上朝了？”

“沈妄，從小到大你吃我們的穿我們的用我們的，有什么資格說我們對你不管不顧？”

沈妄平淡地說：“我吃用住行是靠你們沒錯，但除了這些，你找得出關心我的地方嗎？”

“你還要什么？我從小教育你做人不要貪婪，這些還不足夠嗎？”

房間突然漆黑一片，黑暗中傳來沈妄的聲音：“原來渴望你們真正在意我是件貪婪的事啊。”

語罷他朝二樓走去，房間內的自動夜燈緩緩打開，沈妄上樓的背影慢慢出現在沈母眼里。

“我們還不夠在意你嗎？”沈母突然說。

聞言沈妄停下來。

“西蘭花不是因為它難吃，是我從小就不愛吃。”沈妄低沉清淡的聲音啞了點，“我明天想吃我愛吃的，可以嗎？”

沈妄愛吃的？是什么？

沈母盯著某處若有所思。

次日。

沈妄起床看見父母竟沒去上班，而是并肩坐在沙發(fā)上，似在等他。

沈妄洗漱完主動走過去坐到單人沙發(fā)上問：“什么事？”

沈母一臉嚴肅，沈父開口說：“你到現在還想著混日子是嗎？”

沈妄突然有些不耐煩，“有完沒完了？”

“別管我說不定我就想學了?！?/p>

“等你想學，皺紋都不知道添幾條了?！鄙蚰咐渎曊f。

“行，沈妄，這是你的選擇。”

“我們也有三個選擇給你。”

沈妄蹙眉看沈父，總覺得不是好事。

“一，我們會解決掉段遲，讓他滾出長教?！?/p>

“二，我們給你和唐若曦訂婚?！?/p>

“三，你從今天開始被我們送出沈家，高考前不得踏入沈家半步，生活費自己看著辦?！?/p>

沈妄木納地盯著他們。

“你們還真會給下馬威?！鄙蛲届o地說，“光是個人還不夠，還得是個高智商?！?/p>

“那不如養(yǎng)個AI更實際?！?/p>

這么看來，他丟失的那份愛和理解，暗戀他六年的某人會不會都能給他。

沈母蹙眉，“這么多年，真是我們太縱容你了，敢這么對兩個長輩說話。”

沈妄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們也就算得上長輩了，說是父母也不嫌打得臉疼?！?/p>

“什么？”沈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擰眉表情更加嚴厲冷酷。

沈妄起身，語氣冰冷，“你們覺得稱得上父母？”

父親勃然大怒，“沈妄，簡直倒反天罡，滾！現在就滾！算我沈疆南倒霉，養(yǎng)了你這個白眼狼！”

“我是白眼狼，那你什么？你們付出了什么？除了揮手讓保姆照顧我還有什么？我想要什么？喜歡什么？你通通都知道嗎？”

沈妄蹙眉，眼睛里竟閃著淚光，“你們甚至不用出現，光每天給我發(fā)條消息問我過得怎么樣，我都知足了，可偏偏半年一次的視頻通話，開口就問為什么我成績這么差！”

“小學成績好，怎么不見你們夸呢？為什么初中成績一差，一著急就滾回來管我”沈妄眼里的星光被火焰蒸發(fā)，“愛在哪？愛獎狀，愛滿分成績，愛全省第一是嗎？”

“你們喜歡干脆把段遲領回來當干兒子啊?！?/p>

沈妄怒氣沖沖走上樓，噼里啪啦把行李箱塞滿衣服就拉著離開別墅。

他坐在公園長椅上轉著手機，平靜地盯著噴泉。

安靜時候就容易多想。

而想起段遲，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沒見過他的父母，更沒聽說過，兼職，獎學金，欠債。

現在靜下心來認真思考，好像一切都有跡可循。

沈妄細想，有些心疼，起碼上天給了他一張帥臉，也算某種優(yōu)勢吧。

沈妄一直坐到晚上，始終沒勇氣先給韓岑發(fā)消息，又沒臉跟段遲打電話。

想了想，屏幕熄滅前沈妄輕點了下。

“喂？”

“稚青?！?/p>

“嗯，怎么了？”

沈妄有些不好開口，遲疑一陣看向遠處的路燈：“我被我爸媽趕出來了。”

“嗯?！敝x稚青習以為常地說：“要我收留你？”

“不是開玩笑，也不是一兩天，我真被趕出來了?！?/p>

謝稚青微微蹙眉，有些驚訝：“你們怎么了？”

“吵了一架。”沈妄云淡風輕地說。

謝稚青蹙眉，輕抖煙灰：“我給你租個房子吧?！?/p>

“嗯，謝了?！?/p>

沈妄沉重地嘆了口氣，電話被掛斷，沈妄抬手拉黑父母。

行李箱停在便利店外不遠處，沈妄單手插在口袋里，遠遠看著便利店內的段遲與韓岑。

他吞咽一下，不知為何，心里空落落的。又覺得自己像覬覦別人幸福的，陰溝里的老鼠。

一種失落感充斥渾身。

他拉著行李箱轉身，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駐足。

像個傻逼。

沈妄今晚隨便找了家旅店，躺在旅店床上，他抬起手在空中抓了把空氣，又翻過來看手心。

他的生活就像這空氣一樣，看似被需要又充足，伸手一抓卻什么都沒有。

他將手放到胸前，閉眼冥想了一陣。

他突然立起來。

“他媽的，老子真的是瘋了吧。”

什么段遲，什么韓岑，什么愧疚感，老子真的是瘋了才會這么想。

這到底什么感覺，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樣，難道說我覺得他搶走了韓岑嗎？

友情醋。

好小眾的詞。

尤其用在我身上。

沈妄放下手機，盯著空白的天花板，心說，要不然我走吧。

次日。

沈妄在謝稚青給自己找的房間里轉了一圈，平淡地點頭。

“謝了?！?/p>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謝稚青手里捏著煙，一屁股坐在床板上。

沈妄低頭，似真的在認真思考。

“我不喜歡讀書。”

“看出來了?！敝x稚青抖抖煙灰，“你很喜歡跟別人對著干?！?/p>

“學校里沒有我想見的人，沒有我喜歡的，什么都沒有?！?/p>

沈妄看向窗外：“我想逃離這里?！?/p>

謝稚青撐著床板轉頭看沈妄。

那人眼里認真的憂郁神情使得謝稚青多看了他兩眼。

“做點喜歡的事吧?！?/p>

沈妄勾起笑點頭，“然后跳海？”

“可以試試”

二人相視一笑。

謝稚青的真實想法是做點他自己喜歡的事，重新熱愛生活，換種角度看世界。

沈妄突然認真：“謝稚青，對不起?！?/p>

謝稚青一愣，驚詫的盯著他。

“我知道你爸媽為什么討厭我。”沈妄自嘲的笑了笑：“那天你跟他們大吵一架，我都知道。都怪我出的餿主意，否則你也不會喜歡男生?！?/p>

謝稚青淺笑：“沈妄，我本來就不正常才會受不起撩撥，又跟你有什么關系，而且我現在很幸福，跟誰談無所謂，馮落也不差。”

“我還得謝謝你把馮落帶到我身邊?！?/p>

“正是因為這個啊，本來是抱著氣謝叔叔的心理，結果假戲真做……”

謝稚青想到被馮落按著親那天，正巧被謝父撞見，謝父氣得臉色鐵青。

謝稚青哈哈兩聲：“我怎么知道馮落那小子這么不禁撩。”

沈妄嘆了口氣，“好在，他不是什么膚淺的人?！?/p>

謝稚青起身安慰道：“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別想這么多?！?/p>

咔嚓一聲，房間里只剩沈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