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竹川螢和夏目貴志還有貓咪老師一起來到商業(yè)街,經(jīng)過簡單打聽最后確定了一家面包店的位置。
但是等到了地方,他們發(fā)現(xiàn)沒有面包店,只有一個貼著閉店通知的關(guān)門老店鋪,旁邊是一家還在經(jīng)營的花店,淡淡的花香從隔壁飄來。
他們一起去問了花店的老板,老板看上去是個二十八九歲的成年女性,穿著育嬰背帶,抱著背帶里一歲左右的小孩子,聽到他們的來意不由得詫異了一下。
“隔壁的面包店?”店主表情看上去有些為難:“他們一家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搬走了,你們找他們是有什么事嗎?”
“那個、二十年多年前隔壁是不是有個女孩子……”夏目貴志將白翁和小女孩兒的約定略過有關(guān)妖怪的部分簡單講了一下。
“…是嗎,原來小愛還和一位老爺爺有過這樣的約定啊……”店主表情有些復雜地開口,她就是小愛小時候的朋友幸。
“雖然老爺爺?shù)攘诉@么久,但是很遺憾的是、小愛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了?!毙衣燥@難過說道:“當時我和小愛因為一些事吵了一架,還沒和好我就住了院,不光祭典沒去上,之后也一直沒機會見面,再次聽到她的消息、就是她因為車禍去世的時候了?!?/p>
懷里的孩子不安穩(wěn)地動了起來,幸輕拍兩下安撫,不多時嘆了口氣:“很抱歉讓你們白跑了一趟,還讓那位老爺爺?shù)胗浟诉@么久,如果當初他知道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約定,一定會后悔的吧……”
“不會的。”竹川螢接過話認真地說。
“即使事情向著從未預料的方向發(fā)展,至少他們許下約定那一刻的心情都是真實的?!?/p>
夏目貴志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無意識摸了摸貓咪老師柔順光滑的毛,最后與竹川螢一同向幸告別。
第二天放學兩人早早來到白翁這里告訴他這個不算好的消息,白翁看上去沒什么反應,只是嘆氣:“這樣啊,原來那個孩子不是忘記了約定……”
“明明已經(jīng)活了這么多年,卻在今天才真正意識到人類的生命竟如此脆弱……”
“但是也沒辦法,世事無常啊?!?/p>
白翁的語氣還算正常,但是心思細膩的兩人都能感覺到,他其實也不是那么好受,夏目貴志凝眉不語,竹川螢垂下的手無意識揪了揪連衣裙擺,雖然對著人家那么說,但其實她也不確定,她輕聲詢問:“您……后悔了嗎?”
白翁懷抱著善意接近人類并許下約定,可惜漫長的等待迎來了并不圓滿的結(jié)局,這讓她想到了自己和銀……
這段奇妙的經(jīng)歷又會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實呢?想必夏目也在思考同樣的事情吧。
還沒聽白翁回答,竹川螢和夏目貴志就聽見小道上傳來的聲音,是昨天那位花店店主的聲音,幸抱著孩子向他們打招呼:“從遠處看就覺得有些眼熟,沒想到真的是昨天的兩位,好巧啊~”
夏目貴志有些意外:“店主小姐?你怎么在這?”
幸笑容柔和說道:“神社前兩天舉辦祭典,我當時沒想太多,工作又忙,就沒來這邊,但昨天提到小愛,我就想到了那時候因為自己生病而沒能實現(xiàn)的一起逛祭典的約定?!?/p>
“正好今天訂單不多可以提前下班,就想著來這邊看看,沒想到這么巧遇到你們。”
兩人看著幸走近之后站定,白翁站在她面前,她的眼中倒映著大樹,白翁的眼中倒映著她。
看著枝繁葉茂的大銀杏樹,幸語氣懷念:“這就是小愛想和我一起看的鈴響之樹嗎?我當時身體不太好都沒有時間了解這些,那時候早早約好了逛祭典時要在這里等著對方,結(jié)果一晃過去這么多年了……”
“對了、”幸左手扶著背帶中的孩子,右手掏了掏裙子口袋,拿出一張白紙配著黃色銀杏葉做成的書簽遞給兩人。
“昨天你們走后我找了很久,小愛媽媽搬家前把它交給了我,說是小愛本來做好想送給我的……”她把書簽遞給竹川螢。
“很感謝那位老先生能記得小愛這么多年,我相信小愛一定會很開心的,所以請把這個轉(zhuǎn)交給他吧。”
幸等竹川螢接過書簽,扭頭又看向了銀杏樹,和制作成書簽的那片葉子不同,此時樹上的樹葉清脆鮮嫩,一眼望去滿滿的生機蓬勃。
“其實…因為時隔太遠,我已經(jīng)不記得小愛到底長什么樣子了。”她語氣和緩又柔婉:“但無論過去多久,她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p>
“我很抱歉,小愛,沒能遵守約定……”那種淡淡的溫柔眼神,好像只是普通的望著樹,又好像在注視著那早已記不清容貌的舊友。
幸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她看不見樹下有位原本無聲站立的老人突然跳起了奇妙的動作,手里拿著的樹枝像指揮棒一樣帶起弧度,樹葉從靜止狀態(tài)慢慢有了小幅度的搖晃。
她只是在孩子不安分的動作中徒然回神,抬手看了眼手表:“啊~已經(jīng)這個時間了。”
“那么,我也差不多該走了,請代我向老先生問好,謝謝他惦念小愛那么長時間?!毙倚χ騼扇它c頭致意,轉(zhuǎn)頭正打算漫步離去。
就聽耳邊響起了似有似無奇特的聲音,似是溪流打在凸起的石壁上,又好像一串串被風吹響的小鈴鐺,不清脆,但聽起來很舒服,舒緩得能讓人一時間放下所有壓力。
“呀~哈哈~呀~~”
小寶寶開心地伸出手,幸在女兒的眼中看見了璀璨的光,她也跟著瞇起眼睛笑著走遠。
鈴響之樹,這就是你想和我一起看的嗎小愛……
竹川螢和夏目貴志也站在那里欣賞著這一幕美景,能看見妖怪的兩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樹葉無風自動,伴隨著鈴響聲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慢慢散發(fā)出的熒熒光芒,璀璨且耀眼,將周圍都襯托得暗淡了些許,甚至在太陽底下也毫不遜色。
白翁停下動作,笑著回答起竹川螢提過的問題:“要說一點都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果然老朽還是覺得當初和那個孩子定下約定不是錯誤的選擇?!?/p>
“謝謝你們幫老朽找人啊,夏目,竹川?!崩蠣斪哟让忌颇浚骸袄闲嘟酉聛硪了欢螘r間,下個月的這時候如果還記得的話就再來這里一趟吧~”
“好的~”兩人齊齊答應下來并與白翁告別,臨走時竹川螢特意回頭看了一眼白翁,對方依舊坐在樹下向他們擺手,但她卻想到剛才白翁舞動樹葉時,從她的視角中有一瞬間那棵大樹變成了橫截面異常寬闊的樹樁,清晰到可以看見樹樁上一圈圈數(shù)不清的年輪。
雖然只持續(xù)了短短不到兩秒的時間,但竹川螢還是覺得有點不安,等回到家她坐在床邊,手中捻著從夜斗那里得來的常青葉左右轉(zhuǎn)動了兩圈,兩眼發(fā)直盯著虛空一點。
鈴響之樹當真無愧其名,她也有被震撼到,但更叫她在意的果然還是最后那兩秒幻覺,光滑平整的橫截面,就好像被人從根鋸斷一般,再聯(lián)想到一開始那幾個人奇怪的談話,雖然后來他們否認了,但……那真的是幻覺嗎?
竹川螢也有觀察過夏目貴志和貓咪老師的神色,看上去一臉正常,不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的樣子,那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看到這些?是巧合、還是……
這讓竹川螢有一種感覺,她好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裹挾,來到了命運的交叉口,選擇的兩邊是不同的未來。
稍稍有點不爽——
輕柔的風從窗口吹進來,揚起窗邊的輕紗,也吹拂起竹川螢的短發(fā),她從思緒中回過神,看到被風吹起的窗簾落下后,香爐與那被點燃了一半的盤香靜靜擺放在那里。
時隔幾日,香被水浸過的地方已經(jīng)陰干,但也不確定還能否正常使用,竹川螢定定看了半晌,最后還是決定使用一下看看。
這次她提前關(guān)好了窗,將香爐周圍清空,謹慎地點火嘗試——香被點燃了,她不再思考其他,快速回到床上躺好,等待后續(xù)的發(fā)展。
…………
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涌入腦海,不知是不是盤香受潮造成的影響,這次時間回溯不像上次一樣無知無覺,反倒像是在滾筒洗衣機里轉(zhuǎn)了好幾圈,連靈魂都要被轉(zhuǎn)出來——
說不準是真的轉(zhuǎn)出來了。
竹川螢忍了又忍,結(jié)果還是沒克制住嘔吐的欲望,因為靈魂體吐不出什么東西,最后只是干嘔了幾聲,同時眼角余光又看到有什么東西在自由落體,她憑借著出色的運動神經(jīng)下意識兩手一撈——
等聽到動靜的夏目貴志回過頭,就看見竹川螢左手抱貓右手托著香爐,整個人暈乎乎的樣子,他遲疑了一下:“竹川…你是在練雜技嗎?”
“才不是啦…誰會突然沒事做開始練雜技啊,又不是笨蛋搞笑役…”她有氣無力的吐槽。
沒想到真的接上后續(xù)了。
夏目貴志走近接過貓咪老師:“老師,是不是你太沉了累到竹川了?都說了讓你減減肥少吃點,你還不聽。”
“誹謗!這是誹謗!”貓咪老師一爪懟在夏目貴志臉上,它狐疑地瞅瞅竹川螢:“你剛才是不是消失了一瞬間?我又聞到了那會兒見面時候的味道了?!?/p>
“錯、錯覺吧?我剛才突然頭暈沒站穩(wěn)不小心松手了,抱歉啦豬咪親~”竹川螢為難地笑了笑,手不自覺順了順頭發(fā)。
“會不會是中暑了,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夏目貴志擔憂地詢問,隨即視線被另一個東西吸引:“這是什么?”
竹川螢順著視線望去,本該放在她的書桌上的香爐此時正被她緊緊攥在手里,底灰順著縫隙撒出來些許。
她震驚地瞪大雙眼,伸手將蓋子打開,但里面并不是已經(jīng)燃燒了一半多并且正在燃燒的香,而是一盤精致完整沒有使用痕跡的沉香,和她一開始拿到手的一模一樣。
并且里面還有一張紙條,用毛筆寫的字。
“借給竹川小姐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