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兒……”
“娘親舍不得你啊。”
“蓉兒……”
“你身為我大夏嫡長公主,平息事端是你的職責(zé)所在,莫要責(zé)怪為父。”
“蓉兒……”
“是哥哥無能,才讓你受這般委屈?!?/p>
“蓉兒……”
“?。。。 毕能饺伢@呼一聲,猛然坐起身來,從噩夢中驚醒。她定了定心神,將耳邊黏連著汗水的發(fā)絲捋順了,接連不斷地喘著粗氣,一雙杏眸也瞪圓了,顯然是對方才的夢仍心有余悸。
耳邊仍回響著自己臨走前父皇、母后以及皇兄諸人的話語。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丫鬟流霜本在房外守著夜,此刻聽到芙蓉的驚呼也是嚇了一跳,忙起身敲著門詢問芙蓉的狀況。
“我沒事,霜兒,快去睡吧?!?/p>
夏芙蓉以手輕撫胸口,試圖掩下心里的波瀾,同時(shí)溫柔地安撫著流霜,自己也重新躺在了床上。
這是她離開夏國的第四天,如今已進(jìn)入了孟國的疆界,她與一眾侍女侍衛(wèi)均宿在驛館中。這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來,約莫明日便可進(jìn)入孟國皇城面圣。
路趕的這般緊,倒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夏芙蓉緩過神來,心跳慢了許多,卻也無意再睡了。她緩步踱到窗前,又悄悄把窗開了一條縫隙。她正疑惑這窗為何未上鎖,探頭間功夫便瞧見了底下一排侍衛(wèi)正守著。聽見開窗的動靜,他們立刻抬眼齊刷刷地向她看來,目光里滿是審視和防備。
遙想四日前,她的母國夏國在與孟國的交戰(zhàn)中失利,不得已才獻(xiàn)出了她這所謂嫡長公主—夏國除太后皇后外最尊貴的女人入孟國為妃,方才平息了這場戰(zhàn)亂。
三月里的風(fēng)并不很暖,況且如今正處于孟國與夏國交界之處,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連風(fēng)中都摻雜著戰(zhàn)火的煙味與將士的血腥味。
令她難受極了。
夏芙蓉又掃了一眼窗下愈發(fā)警戒的侍衛(wèi),略把嘴角一撇,無趣的關(guān)上了窗,又回到了自己并不算舒適的小床上。
這幾日趕路快的緊,孟國使者又限制了她的活動。因此雖已到達(dá)孟國境內(nèi),她也無暇賞一番城內(nèi)風(fēng)土。雖心下有些好奇,但她也無意因著自己私欲引他國使者不快,也就扮著乖巧的模樣,只偶爾路過繁華的街道時(shí)仍偷偷掀開馬車的簾子瞧一眼,且先不提。
夏芙蓉輕輕扯扯被角,昏昏沉沉的又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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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與往常一般的是, 流霜早早地便叫醒了芙蓉,為其梳妝打扮。
流霜是自小跟隨芙蓉的貼身丫頭,此次芙蓉和親,雖不欲帶上流霜,怕其在異鄉(xiāng)難以被自己兼顧。奈何流霜尋死覓活非要跟著芙蓉,芙蓉感動之余才只得將其一并帶了來。
也算是有個依傍呢。夏芙蓉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公主,昨晚——真的沒事么?”
流霜一邊為芙蓉梳理著青絲,一邊低聲詢問道。
“霜兒有些擔(dān)心您?!?/p>
“無妨,不過做個噩夢罷了?!?/p>
夏芙蓉略把頭向后偏偏,以便流霜為其挽髻,只一雙杏眸仍還是微瞇著,顯然一副困倦之態(tài)。
與往常不一般的是,今日她大概要面圣,也就孟國的國君孟嶺。她雖不通曉對方是何脾性,但其既然能戰(zhàn)勝她大夏百萬士兵,想來必非等閑之輩,更非她可小覷之人。
莫要怪芙蓉偏心流霜,且看不過小半個時(shí)辰的功夫,流霜已為芙蓉著好了紅衣,三千發(fā)絲也挽作了傾髻,斜斜簪上一根金鑲玉步搖,又搭上一對翡翠玉珥,硬是把中等姿色的芙蓉扮作一副傾國傾城相。
該要走是,夏芙蓉卻又有些遲疑。她一瞧自己身上的紅衣,又思及自己如今不過是個妾的身份,再也不是曾經(jīng)可以為所欲為的公主了。
到底是有些不妥。
她命流霜把身上紅衣?lián)Q下,反而著一件月白色小襖,又把貼在她額頭的花鈿拿下,也將唇彩抹的淡些。
“公主,您……”
“這般便可以了,霜兒?!?/p>
芙蓉打斷了流霜未說出口的話。
她知流霜心疼她為人做妾,連出嫁都著不得一件紅衣??伤帜苋绾文兀康筋^來也不過是夏國的一枚棄子罷了。
況且 她此生雖注定于孟國后宮終老,但卻并不欲討那孟國皇帝歡心,亦或是寵冠六宮云云。
她只求平安一生,不為他人所害也就罷了。
然而有這和親公主的身份在,她這等小小的愿望,誰又知是否會成為空想?
此后余生,是否還由得她自己做主呢?
夏芙蓉不敢多想,只邁著盈盈的步子在流霜的攙扶下走出了驛館。
————————
轎子上。
如往日并無二般的轎子,今日,卻要直奔皇宮里去了。
芙蓉雖對未來的后宮生活并不報(bào)任何希冀,但要說是一絲情緒都不嘗有,卻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僅有的一絲情緒是什么呢?
是畏懼……亦或是期待呢。
夏芙蓉自己也說不清楚。
“公主殿下,您請下轎吧?!?/p>
說不清過了多久,轎子停了下來,芙蓉聞聲掀起了簾子,入眼卻是一道門。
一道側(cè)門。
夏芙蓉略皺了皺眉頭。
“這……”
不待芙蓉言語,流霜自有些打抱不平,不禁朝那些侍衛(wèi)怒吼幾句,“我們公主好歹也是大夏的嫡長公主,如何能從側(cè)門進(jìn)入!你們這群奴才,未免也太過怠慢了些!”
“霜兒,住口!”
夏芙蓉見狀忙快步下了馬車,給流霜遞了一道凌厲的眼風(fēng)。流霜這時(shí)也自知說錯了話,忙低下頭不再言語了。
“各位大人們莫要見怪,霜兒年紀(jì)尚小,不懂事也是有的。這一路多謝眾位大人的悉心照料……”
夏芙蓉把貝齒一咬對那群侍衛(wèi)們行了個禮,又使流霜遞上了一個份量并不算輕的荷包,這才帶著流霜從側(cè)門入了。
身后還不免傳來些“什么破公主”“作威作?!薄罢嫘〖易託狻钡娜枇R之辭。
不甘嗎?
不甘自然是有的。可如今她已淪為和親之人,除了忍耐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是沒有想過為大夏再額外做些什么??伤贿^一介女流之輩,無力也無法為大夏做出任何。
嫁予這孟國國君做妾以平息兩國戰(zhàn)火,是她能為大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這般想著,芙蓉心里似也不剩多少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