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澤咱倆不是一路人,
咱倆注定為敵!”
范閑的聲音回蕩在樓臺之上,他雙眼發(fā)紅,聲音大到整個人幾乎在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范閑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臟在軀殼里瘋狂撞擊。
這是他的理想,
但不是關于李承澤的理想。
憑什么要把兩者放在一起做取舍!
對面的李承澤倒顯得微微冷靜,冷靜到有些不正常,大概沒人看到他微微顫抖的瞳孔,里面藏著的噴薄的矛盾和失望。李承澤自嘲式的笑笑,轉身走下樓梯,步子輕盈,
“可惜了?!?/p>
這個結果對于兩人來說,
失望遠遠大于憤怒
當晚
“小范大人,高達來報,說這謝必安帶著密信和二皇子封地的王印朝北齊去了?!?/p>
“什么時候?”
“現(xiàn)在大概已經到換馬的驛站了?!?/p>
范閑猛的從榻上翻身起來,他著實沒想到李承澤會走這么一步險棋。
高達來報,那就是黑騎查到謝必安行蹤,相當于檢察院知道了這個消息,陳萍萍不一定能在慶帝方面保住這個消息。就算所謂密信內內容無關緊要,猜忌與編纂,都難保身。
謝必安和封地王印,半夜密信
這謀逆的罪名,一參一個準。
平時的李承澤小心謹慎,惜命如金,不會走除了保命之外的棋碼。
如果說非要為他這樣的冒險行為做個解釋,那就是只能指向一個人,
范閑。
范閑披了衣服,翻身就要出門。
“誒,哥你去哪兒啊,那么晚了”范若若正在拿水果開刀,看范閑要走,連忙上前問他。
“人二皇子點我呢,我走一趟吧?!?/p>
范閑朝范若若露出一個很戲謔的笑。
李承澤其實很聰明。
說是險棋,其實就是個把柄。
太子和長公主暗中勾結,若太子和門客出面怕是要在長公主那邊吃虧。
慶帝呢,根本看不上李承澤這樣的所謂謀逆,更多的是有玩味獵物的心思,多半會隱瞞,看著李承澤下一步會如何應對。
那如今朝廷上下,又有誰再敢去碰這個把柄呢。
當然,也不是沒有,
范閑算一個。
范閑嫌奔馬不夠快,況且大晚上吵人清夢。在亭臺樓閣間飛躍,走在房檐上越想越氣,想起來今早上李承澤那副樣子。
在儋州長大,熟人其實不多,范閑總是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從行為到內心。從范閑第一次在李弘成詩會上見到李承澤的時候,范閑就罕見地感受到了一種共鳴,
不僅僅是因為第一面,李承澤很準確地說出來和范閑一樣對紅樓的理解。
那是一種相似而契合的對立磁場,
直到現(xiàn)在,
直到成為宿敵的現(xiàn)在,
范閑都在想著辦法推他出局。
“小范大人,消息靈通啊?!?/p>
李承澤倚在秋千上,像是等候多時
“李承澤,我有點不明白了,”范閑從屋檐上翻下來,帶著故意做出來的冷漠,
“你是怕死還是不怕死?”
“哈哈,”李承澤看著他的眼睛,有一點莫名其妙的感覺,“范閑,何必呢,咱倆不是一路人,我的情況,沒有必要向你匯報吧?!?/p>
李承澤比他還要瘋魔。
“你是在試探我會不會參你嗎?”范閑語氣平緩,帶著疑問和近乎戲謔的審視,
“那你態(tài)度應該好一點的?!?/p>
李承澤氣血翻涌,臉色黑了一個度。
這樣的高高在上的同情和玩弄獵物一樣的暴虐,李承澤深惡痛疾,像極了某個人。
害他深陷政斗的慶帝。
“范閑,不是人人都有像你一樣近乎完美的人生安排,我沒那么多人怕我摔下來,
甚至都盼著我出丑,跌進泥潭!”
“李承澤,我不認為我還能遇見你這樣的知己,我愿意幫你成全你圓滿。”
真心話多半可笑。
“圓滿?”李承澤笑了,笑的諷刺。雙眼腥紅。李承澤從秋千上下來,徑直走到范閑面前,死死掐住范閑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抵到墻邊。
“知己么?我幻想過的,
可我都在為此受罪,你為什么不該?
你會忘了我這個知己,或是宿敵嗎、
我死了之后,你會快樂嗎,
那我求你永遠纏住我,
不要把我留在這個不見底的深淵里!”
李承澤死死攥住發(fā)范閑衣領,白皙的皮膚下細小的血管暴起,眼里蓄滿淚水但始終倔強地不肯落下,范閑看著這張瘋狂而矛盾著恨意的臉,明白李承澤和他一樣,
依舊矛盾于愛和恨意
范閑捏住李承澤的手,反剪過來。李承澤動彈不得,范閑被李承澤掐著脖子太久,皮膚上已經出現(xiàn)了發(fā)紅的縊痕。李承澤在亂中沒注意,嘴角已經被虎牙咬破。
范閑倒了口氣,用手碾去李承澤嘴邊的血漬,貼在李承澤耳朵邊控制著呼吸,
“別把我逼得和你一樣瘋?!?/p>
范閑跳上屋檐,李承澤回到殿中
遠遠地,看不清眼神,但達成共識
“先談輸贏,后談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