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后來想想,世上哪有什么巧合,總歸是讓人早就看干凈了。
“貴客?”
我爹嘟囔著卻也不敢怠慢,拉著予起身。
“去瞧瞧去。”
“你慢點吃,我和爹且去?!?/p>
予瞟我一眼,把皮凍往我面前推推,頂瀟灑地轉身,攙扶著爹出了門。
如今我是太子妃嬪,許多事不能像從前一般來來往往,家里訪客還是得避一避的。
現(xiàn)下終于能吃頓好飯了。
“到底了是那個門數(shù)的?”
老予開口探問管家,一邊快著腳步在庭院里彎彎繞繞。
“誒呀老爺,額望著不是尋常人咧,一上來就露了北司的玉牌。”
“玉牌?!”
老予霎時瞪大了眼,喃喃道
“那是不能怠慢?!?/p>
“老奴想著也是,怕是故人?!惫芗翌^上冒了汗,穿堂風吹也吹不干。
庭院淺深,竹林曳曳。
“萇弘碧血,經(jīng)年為玉?!?/p>
予剛踏進正廳,便瞧見一男子立于堂中望畫,出言感嘆。
月白綢帶上掛著那塊玉牌。
他幾乎未多思慮,立刻單膝落地。
“王爺安,原北司指揮僉事予知介叩安?!?/p>
“小王許久未見老將軍,此來唐突了。”
男子轉過身來,瓊面畫笑,朝主人頓首。
“誒哇哇,老臣向康王爺請安咯?!?/p>
老予說罷也叩了下去。
“老將軍見外了?!?/p>
康王悠悠踱步,又開口道。
“小王此來唐突,叨擾了,又得扯旗借勢,以避人耳目,見二位將軍一面。”
眼下朝中儲君新立,派系交錯,像予這樣的先隸于勛王的武將,雖得幸入京為官,但初來乍到,被朝內的清流排擠得很厲害。
到底還是為了那把椅子。
“王爺言重,老臣本就是北地的出身,沒得東宮提拔,早早做了人家的刀下肉,哪里能有今天的茍活?!?/p>
老予識趣,沒開口叫苦。
康王動動眼皮,嘆出一口氣來
“皇兄知曉小予將軍受困之事,只是自進京來,處境兇險,內外溝通不得,門客舊屬來往之客均被用心之人暗記,只待尋個由頭,治罪東宮?!?/p>
“東宮若安好,便是老臣與犬子挫骨之愿,內外交加,老臣欲解難而不得,還得難為王爺屈尊一趟,實在是老臣無用哇。”
老予順著接下去,對小王爺?shù)膩硪庖泊Τ隽艘欢?/p>
結黨,一早便是個結。
"老將軍切勿自艾,眼下令愛選入東宮,是東宮有意紓難,不讓小予將軍困于京中。"
"臣感念宮恩,知道若無東宮,犬子恐作了他人腳下石啊。只是以后任用,也怕是難啊。"
老予說著眼淚就要下來,予忍不住抬頭望一眼父親。
一盤刀下肉,一塊腳下石。
"如今,東宮在用人之際,朝內清流專恣,小予將軍自有得擢一日,這也是小王貿然來訪之緣故。"
康王會心一笑,淺抿一口溫茶。
東家來使人來了,安寧日子是別想了。
予聽著頭疼,這剛不用入贅,差事又來了。
"王爺您吩咐。"
康王斂了斂眉目,望著想置之事外的予悠悠道
"小予將軍本有要職在身,京中也算有了自己人,殿下的意思,本朝五大營歷來由東宮布置,其權歸中。如今兵權不正,殿下已有意著手,這是長久的謀劃。"
"臣明白。"
予作揖,一口應下這差事。
無非是風口浪尖,予是這樣想的,不做駙馬,就得做犬馬。
他很清楚這個道理,只不過擺布皆由他人敘說。
“鷙鳥將飛,卑飛斂翼。予家世代功勛,彼日大成,本王再與將軍賀喜?!?/p>
“王爺言重”
父子二人都作揖下去。
“東宮擔憂盡解,只是——”
康王沒有要走的意思,起身扭頭望著父子二人,緩言道
“今日本王秉命而來,須得見見嫂嫂?!?/p>
“什么?要見我?”
羊蹄燉得軟糯,蹄筋早入了味兒,一會不吃就開始黏爛。
“是啊小姐,老爺和少爺都等著呢?!?/p>
小丫頭回著話,我望著手里的羊蹄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塞進嘴巴里。
這、這,剛選上,就得見人啦?
我舍不得羊蹄,還是一口塞了進去,慌忙緩顧四周扯著濕帕子擦手。
“小姐,您快去吧?!?/p>
“知唔@#¥%道了?!?/p>
我家宅子不算大,邁到廳堂也就幾步的事兒,加上我這幾年勤打拳,扎馬步,身體倍兒棒,啥病都沒生過,走快了一般人還是趕不上滴。
不過我那天聽幾個貴女私下嘰歪,說宮里的女人不耐熬,光寵妃好幾個紅顏早逝的。
這聽得我毛骨索然。
不過嘛,我在苦寒之地也待過,在東宮熬個三五年應當不是問題。
等哥哥再外放,沒有后顧之憂后,我就吃包九日離魂散,帶著爹回老家,再也不回來了。
我越想心里越開心,一步邁進廳堂。
“爹!!”
再抬眼,望見一張似曾相識的俊秀面龐。
“你就是要嫁給哥哥的予氏嗎?”
“汝蓓,不得無禮?!?/p>
老爹拼命沖我使眼色。
“臣女見過王爺,王爺萬福?!?/p>
康王爺
我聽得一聲笑
“老將軍,您好福氣啊?!?/p>
粲笑提上眉眼,康王卷卷闊袖朝我們道別意。
“不敢當不敢當,平日對這女兒疏于管教,也是得蒙恩澤,望她之后不要惹出什么亂子來才好?!?/p>
予趁著爹應付的空擋,朝我使使眼色,我便往一旁稍站。
“王爺,請——”
父親說著便要隨送這康王也出去。
“不必了”
康王抬手止住父親,在眾人錯愕中扭頭望向我:
“勞煩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