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養(yǎng)心殿仍然燈火通明。
胤禛擱筆揉著酸痛的臂膀,眼前的字跡已經(jīng)有了重影,不管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這是身體發(fā)出的警告,他必須要去就寢了。
高無庸循例將裝著綠頭牌的托盤呈了上來,胤禛匆匆瞥了一眼,神色稍顯厭倦。
“今夜不翻牌子了?!?/p>
“嘛?!?/p>
高無庸很快會(huì)意,躬著身子將托盤拿了下去,他知道皇上今夜又要宿在蘭懿殿廳堂里的羅漢床上了。
這宮里頭有許多位娘娘,論位份蘭主子不及皇后,論恩寵她也比不上年妃??擅餮廴硕贾?,蘭主子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感受到棉被里殘存的溫度,張曉心里暖暖的,笑意自唇畔蔓延到了眼底。
原來只有馬爾泰若曦睡著了她才能恢復(fù)對這具身體的掌控權(quán),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jì),她非得被人扭送到精神病院不可。早上和晚上判若兩人,這可是人格分裂癥的典型癥狀。
“我們的孩子呢?我想見見他們?!?/p>
“小阿哥晚上愛哭,我怕他吵到你,就讓嬤嬤把孩子抱到別處去了?!?/p>
“取名字了嗎?”
“還沒有,我在等你?!?/p>
張曉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了庭院里的木蘭花上,那是冊封當(dāng)日胤禛親手替她種的。
“女孩就叫‘蘭露’吧?!?/p>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p>
“那男孩呢?”
“你是他的阿瑪,自然是由你來取。”
張曉笑望著胤禛,胤禛早有準(zhǔn)備,他從懷中掏出一張便箋,上面寫著“齊光”二字。
“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p>
張曉心里想著屈原《九歌》的句子,忍不住念出了聲。
和太陽月亮一樣散發(fā)出光芒,胤禛這是把兒子捧到了天上,看來他仍舊沒有打消把皇位傳給兒子的念頭。
“小阿哥配得上這個(gè)名字,朕會(huì)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他和蘭露?!?/p>
“皇上難道忘了太子爺了嗎?他剛滿周歲就被立了儲,圣祖爺對他恩寵有加。成年后諸位阿哥都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哪怕他是個(gè)如公子扶蘇那般賢明的儲君,只怕最后也會(huì)被廢。”
“你若真愛我們的兒子,就不要讓他變成被別人攻擊的靶子。”
聽罷張曉的話,胤禛沉默了。
去年二哥病逝在了咸安宮,他至死也沒能走出那個(gè)幽禁他半生的地方。
他自幼與二哥相熟,當(dāng)年也是真心扶持他上位。二哥雖品行不端,但卻從未做過傷害他的事,小時(shí)候他被皇額娘訓(xùn)斥了,二哥還曾帶著他出去打過獵。
剛即位的時(shí)候他便想將二哥放出來,可二哥畢竟是戴罪之身,皇阿瑪?shù)闹家庹l都不能違背,他只能先安頓好了二哥的兒子弘皙。
二哥這一生享盡了人世間的尊榮,也承受了常人所無法承受的痛苦。
“不如就叫弘安吧,我只要他在這紫禁城平平安安的?!?/p>
“你不是不想讓咱們的孩子按字輩取名嗎?”
“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覺得你對他格外恩寵?!?/p>
“好好好,都依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