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爺現在真的很希望馬爾泰若曦能出來。
因為只有她才能替張曉捱過接下來這段漫長又煎熬的時光。
夏日的午后,蟬鳴聲甚是聒噪。
十二歲的張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昏昏欲睡,頭頂的風扇不停旋轉著,扇葉帶起的風翻動了歷史書的書頁。
老師唰唰地在黑板上寫著些什么,張曉抬起頭來,她的眼前一片朦朧,只能隱約看到愛新覺羅·胤禛這幾個大字。
“曉曉,等會兒下課上廁所去啊?”
“老頭今天講什么了?”
“講,講沙琪瑪?!?/p>
“什么沙琪瑪啊,是在講阿其那和塞思黑?!?/p>
……
八爺對著銅鏡扶正了頂戴花翎,緩緩地轉過了身。
他唇畔掛著的那抹清淺笑意讓來擒拿他的大內侍衛(wèi)感到有些恍惚,一時間他們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要去赴宴還是赴死。
勝者王,敗者寇,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八爺抬腳邁出了廉親王府的門檻,在坐上馬車之前,他仰起頭看了一眼天空,最后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從王府到紫禁城的路他走了很多遍,從意氣風發(fā)走到脊背佝僂,眼眸里的光慢慢燃起又漸漸熄滅,只剩下歲月的余燼。
老四根基已穩(wěn),再也不需要自己這顆棋子去鉗制曾經的八爺黨,如今軍政大權都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中,他成了真正的王者,也成了這世間最寂寞的孤家寡人。
“阿其那,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罪臣想將犬子弘旺的名字改為‘菩薩保’。”
八爺俯下身子對著胤禛重重地磕了個響頭,這是他第一次在老四面前這樣卑微,平常哪怕是跪著脊背也會挺得筆直。
他對明慧和弘旺有著太多太多的愧疚,他是個不合格的丈夫,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如果折斷最后這根傲骨能保住弘旺的性命,他即便是做了鬼也不會對上蒼心生怨懟。
“來人,將阿其那帶下去。”
胤禛對八爺的話置若罔聞,他神情倨傲,看八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螻蟻,輕蔑又不屑。
為了折磨八爺,他特意命人在宗人府內建造了一個加高院墻的單間,那里昏暗潮濕,遍地都是蟑螂和老鼠,尋常人都受不住,八爺應該更難熬。
十三弟被幽禁在養(yǎng)蜂夾道十年,大好男兒的青春就這樣白白蹉跎了,出來以后還帶著一身的病痛,每逢陰雨連綿的日子都要在病榻間纏綿。
如果不是不想讓八爺那么快就死,胤禛真恨不能把他丟到水牢里去,讓臟臭的污水泡爛他的雙腿。
“傳旨,將塞思黑圈禁在保定直隸總府,加高囚室的院墻。除下賤飲食外,一切筆、墨、床、帳、書、字、便冰一塊,湯一盞都不能給予。”
胤禛決絕地轉過了身,他走到龍案前想提筆寫些什么,卻因為心煩意亂把紙張涂得一團臟污。
老八和老九向來養(yǎng)尊處優(yōu),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只怕活不了幾年。
處置了他們胤禛并沒有覺得有多輕松,反倒從心底里涌出了一陣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