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若曦纏綿病榻仍要為罪人求情,仿佛又看見那個不顧惜自己腿傷,在佛堂跪著的若曦,在大雨中不顧自身安危為十三求情的若曦。
她在心疼別人,心疼傷害她的人,可誰又心疼她了?
我知她心懷寬闊,不愿囿于后宅爭寵,從前她到了十四的府邸,也從不顧及身份地位,對那些福晉侍妾不搭不理,我知她是因為不愛所以不敬。
嫁到我府上后,我有意讓她和其他人分開,烏拉那拉氏也待她極好,底下人也從不敢有所冒犯,我以為她過得順心,卻不想還是引來了害人之舉。
前朝事務(wù)雖云波詭譎,可我皆心有所感,不愁應(yīng)對,唯有若曦,是我違逆前塵的唯一變數(shù),可我更怕一切變化最終仍得到相同結(jié)局。
我應(yīng)了若曦,沒有處死任何人,可她仍舊郁郁寡歡,如何都不能使其抒懷,我見她平日愛看的書,從游記變?yōu)榉鸾?jīng),再三哄下的湯藥也只是徒增她胸中郁氣,煩悶至極時竟是連我也不愿見,燭火在我心頭燃了整夜,我在門外不敢離開又無法不離開。
深夜下人報她高熱不退,我連忙扔下筆去看,只見她攥著被角,淚珠滑至耳畔,口中喃喃喊著“姐姐”,又道“玉檀”,最后是我名字,“胤禛……你竟如此恨我……”
我屏退下人,握緊她手,如此情形,倒似從前我本該與她相見的最后一面。
夢中之景催人腸斷,我也不免流下淚來,恍惚間以為這真是我們最后一面,求著她睜開眼好好見一見,不要以為我真的恨她恨到漠不關(guān)心。
她終于被我喚醒,可又記不清夢中何景,反倒為我拭淚,她不知我為她兩世苦楚而痛徹心扉,我只慶幸那些前塵往事沒有擾她心神,只當(dāng)是噩夢一場就好,醒來時我仍在她身邊,我會護她周全。
自那之后她好轉(zhuǎn)許多,即使常常念著阿彌多婆夜,也只是為早逝胎兒盡盡做母親的哀思。一日她求道:“四爺,我想見見姐姐?!?/p>
我自然應(yīng)允,眼下老八雖不受皇阿瑪待見,但他病好后恢復(fù)了俸米俸銀,皇阿瑪態(tài)度有所緩和,妻妹之間走動也屬尋常,何況我再介意她與老八,也不能忘記馬爾泰若蘭病逝后她粒米未進的樣子。
于是我讓烏拉那拉氏送了帖子,思及過往,只覺幾年后若曦又要為她姐姐傷懷,我卻不知要如何避免。
見過姐姐,她又想見十三,又和十三一起見見綠蕪,我想著隨她,又覺得好笑,看來剛?cè)ネ醺牡谝荒晁强桃馐諗恐宰拥?,病了一次反而肆無忌憚了些,我樂見其成。
十三與綠蕪仍是以禮相待,不知我這十三弟何時才能摸清心思,又只怕他有心綠蕪卻無意。
十三弟如今一切順遂,綠蕪便無心錦上添花,守著身世悲苦獨解相思。有情人無法相守,我雖遺憾,卻得不出兩全法,只能再將若曦抱緊些,也期盼著她能將我抱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