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愣了下。
她其實就不怎么會喝酒。
目光在那杯淺金色液體上頓了幾秒,心里猶豫著要不要拒絕。
偏偏那一桌的人都在看她。
顧以琛舉著酒杯在寧歡面前停了好幾秒。
那一瞬,他心里莫名一嘆。
真是個乖得讓人心軟的女人。
這樣的性子,換了個真愛她的男人,早被寵著捧著,生怕她受半點委屈了。
可偏偏,她就栽在了田柾國這冷情得近乎殘忍的男人手里。
場上的人都悄悄觀察田柾國的反應,可他不僅半點要護妻、擋酒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又點起煙,一句話都沒吭聲。
寧歡剛剛還讓他別抽了呢。
空氣就那么寂靜了一瞬。
于是寧歡笑了下,帶著一點尷尬的溫順,把那杯酒接過。
玻璃杯的冰涼透過掌心,她正想趁亂放下,身側的人卻動了。
田柾國微微俯身,低聲在她耳邊,聲音低啞,帶著酒氣:
田柾國嘗一口。
那語氣不容置喙。
寧歡猶豫了幾秒,還是聽話地抿了一口。
那一瞬,烈酒順著喉嚨滑下去,像是一團火。
她幾乎是被嗆到的,味道又烈又沖——先是苦澀,隨后帶著木香和煙草的味道,最后在舌尖蔓開一股燒灼的熱意。
不太會喝酒的人,連呼吸都被那股辣意堵住,喉嚨又酸又疼。
她輕咳了一下,眼角都泛了紅。
可那副模樣,在昏暗燈光里竟顯得有幾分嫵媚。
田柾國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卻明顯多了點滿意的意味。
寧歡不是常出入這種地方的人,畢竟她的工作和應酬沒什么關系。
除了在床上,在他身下失了分寸的那些夜里,田柾國就沒什么見過她這樣微醺的模樣。
有那么一刻,田柾國指尖一緊,心底泛起一絲久違的燥熱。
骰子在桌上滾動的聲音還在繼續(xù),田柾國興致不錯,手腕一翻,骰盅在掌心輕輕轉(zhuǎn)著,聲音低沉而穩(wěn)。
幾輪下來,他忽然把骰盅推到寧歡面前,嗓子低啞,
田柾國你來。
寧歡看了一眼,指尖無措地放在那冰涼的骰盅上。她不不懂玩法,只是學著他的樣子搖了兩下,動作小心得像怕弄錯了什么。
寧骰子落地,幾顆點數(shù)攤開。
顧以琛看了一眼,笑著調(diào)侃道:
顧以琛哈,嫂子這就是投給田少添亂的。
沈研川也笑,
沈硯川看來今天田總要喝個夠了。
寧歡臉有點燙,不知道是因為酒氣還是尷尬。
田柾國低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自罰一杯。
一輪又一輪下來,她的手腕被他握著,骰盅被他推回她面前。她每搖一次,他就接著喝一杯。
顧以琛看著寧歡又一次搖出小點,笑得挑釁,聲音里透著幾分酒后的放肆。
顧以琛這不公平啊,不能只讓國哥喝。讓他喝酒算什么,他喝幾杯都不會倒。
他側了側身,手指輕叩著桌面,視線不無意味地落在寧歡身上。
顧以琛嫂子擲的,當然要嫂子喝。
沈硯川哼笑了一聲,
沈硯川呵你倒是厲害。
顧以琛故作無辜地攤手:
顧以琛誒,玩也得玩得公平。
寧歡本來就不勝酒力,一杯又一杯下去,酒意一點點往上涌,臉頰透出細膩的粉紅,眼角也被染得微微發(fā)潮。
女人大著膽瞪了瞪顧以琛,那一雙原本清澈的眼被酒意浸得濕漉漉的,帶著點怨意,卻偏偏沒有半點攻擊力。
顧以琛被她這么一看,反倒一怔,笑聲微微頓了。
寧歡有點不服地拿過酒杯,辛辣的液體滑過舌尖,她被嗆得輕咳,卻還是強撐著咽了下去。
田柾國卻仍舊沒出聲。
只是淡淡一瞥,那眼神落在她唇角的酒痕上。
寧歡就是這樣。
田柾國見過她最乖的時候,也見過她主動撩他的樣子,那種小心翼翼地靠近,又帶著幾分倔意的模樣。
可只要他不理她,晾著她,不替她出頭,她就寧愿自己硬撐著,也不肯服軟。
就像現(xiàn)在。
她被顧以琛一句句玩笑逼著喝酒,明明不勝酒力,還是仰頭把那杯酒喝完。
那份固執(zhí)落在田柾國眼里,反倒更讓他胸口涌起一陣無名火。
下一瞬,他一手將她往懷里一攬,動作有些大力。
寧歡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jīng)被困在他懷中,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混著煙酒的氣息。
他垂眼,聲音低啞又冷,
田柾國他讓你喝你就喝?
寧歡覺得田柾國真霸道,他都不幫她。
剛才顧以琛一句句拿她開涮,田柾國就坐在那兒,連眼神都懶得抬一下。她一個外人似的,被丟在他身邊,連一聲替她解圍的都沒有。
結果現(xiàn)在他倒好,轉(zhuǎn)眼又甩臉色質(zhì)問她。
寧歡看著她,心底的委屈一點點堆上來。
不幫她,不護她,偏偏又要兇她。
寧歡……是你不幫我。
顧以琛一旁看著戲,心嘆一聲“不妙”,說錯話害小嫂子挨罵咯。
她知道他不是在心疼她,只是在不爽,不爽她聽別的男人的話。
田柾國你是越來越犟了,嗯?我太久沒收拾你?
看到田柾國發(fā)狠的眼神,寧歡怔了怔。
那種帶著狠意、壓低的情緒——讓她熟悉到發(fā)怵。
桌底下男人的動作一點也不收斂,撩撥的手幾乎讓她整個人都僵住。寧歡悄悄伸手去制止,壓著聲音:
寧歡我們,不回家嗎……
田柾國沒答,只是側過臉看她,那目光又深又沉。
她那杯路易十三還剩著一點,濃烈的琥珀色在燈光下微微晃著。
寧歡其實喝不下了,手拿著酒杯,指尖捏著杯沿。
看著那杯沒喝完的酒,伸手直接從她手中奪過杯子。
田柾國浪費。
那動作懶散,卻帶著一種侵略的曖昧。
他抬起杯,目光掠過她喝過的那一側,薄唇輕輕貼上她剛才的唇印處,咽下。
沈硯川后來都沒怎么說過話了。
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兩個人的身上,作為田柾國的死黨這么多年,可沈硯川還是覺得有點看不明白他這個人。
究竟那杯酒,算誰的醉,也說不清了。
——
酒精上頭的時候,空氣都變得有些黏膩。
寧歡靠在沙發(fā)邊,臉頰泛紅,呼吸輕微,整個人像是被酒氣一點點包裹著。
田柾國那邊也喝了不少,眸色暗得像摻了夜色,神情帶著幾分醉意,卻依舊保持得住清醒。
那種在無數(shù)應酬局里練出來的穩(wěn),幾乎成了本能。
他拎起寧歡的時候,語氣冷淡,給周啟安打了一通電話。
周啟安應聲,很快就把車停在正門口。
外頭夜風涼了幾分,燈影搖晃。田柾國半摟半帶地將寧歡帶出NOVA,寧歡腳步虛浮,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像是還沒分清現(xiàn)實。
車門一關,酒味瞬間充滿了狹窄的后座里。
寧歡靠在他肩上,呼吸淺淺。田柾國伸手替她撥開一縷垂下的發(fā),沒說話。
車子一路駛回棲月灣。
田柾國低頭的時候,看到她的臉被酒意染得極紅,眼神迷離。
車窗外的燈光一閃一閃,映得她睫毛都在顫。
他靠近她,鼻息間盡是她身上的淡香。
寧歡感到男人帶著侵略性的靠近,腦子卻還昏昏的。
寧歡你幾時回來的?
她輕聲問,聲音有點啞。
田柾國今天。
寧歡……今天什么時候?
田柾國眉心一擰,語氣冷冷的,覺得寧歡問題真多。
田柾國今天早上。
寧歡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jīng)順勢抄上她的腰,把她半摟在懷里。
那股帶著酒氣的氣息貼在她唇邊,薄唇要覆下來的時候,寧歡突然清醒了一瞬。
她臉一下子漲紅,心口都亂了。
寧歡有人在。
寧歡低呼。
周啟安的背影還在前座,肩膀線條筆直,假裝沒聽見似的。
田柾國笑了一聲,笑意又低又冷:
田柾國他不敢看的。
他偶爾低頭,頭埋在她頸側,像是在聞她。那動作帶著幾分克制,也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寧歡身子一僵,下意識往旁邊退,肩膀微微縮起。
寧歡田柾國 …… !
可她醉了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車聲掩去。
可田柾國哪有理她,指尖還不安分地在她腰側摩挲,甚至在測試其他邊緣。
寧歡又羞又怕,生怕周啟安從后視鏡里看見,只能盡量按著他。
車一路駛進棲月灣,月光打在車窗上,映著他們靠得太近的身影。
田柾國直起身,喉結輕滾,眸色深沉。
寧歡以為他調(diào)整坐姿,結果男人俯身靠近,嗓音慵懶暗啞,酒后摻了幾分情欲。
他低哼一聲,
田柾國在外面就躲我,在家可不見你躲我。
頃刻間,他一手撐在她肩旁,唇卻忽然壓了下來——
短暫地輕咬一下,舔舐過她的唇,放開。
周啟安坐在前座,雙手握著方向盤,視線穩(wěn)穩(wěn)地落在前方。
后座那點輕微的窸窣聲,他聽得一清二楚。
裝瞎的本事,他早就練成了。
田總的性子是什么樣的,他跟了這么多年,心里門兒清。浪蕩、桀驁、占有欲強,又懶得掩飾。
巴不得在他面前演一場。
偏偏夫人不同。
寧歡就算再醉,腦子也還有點清醒。
意識過來后,寧歡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幾乎是逃似的推開田柾國的懷,下車時腳步一晃,鞋跟在地磚上發(fā)出輕響。
田柾國看著她那副躲閃的模樣,眼神深了幾分,沒再出聲。
在這種開放的年代,她偏偏是傳統(tǒng)的女生。安安靜靜的一個人,眼神一閃就會紅耳根。
寧歡回到屋里的時候,腦袋已經(jīng)昏得厲害。
她徑自走向臥室,一心只想洗澡。
田柾國倒是轉(zhuǎn)身進了書房。
那扇門關上的時候,還能聽見他壓低的聲音在講電話,語氣不溫不火,卻透著他慣有的冷意。
而寧歡進臥室后的一會兒,周啟安也跟著進了書房。
浴室,寧歡脫下外套、裙子,水聲嘩啦落下。
一層水霧包裹著,寧歡覺得腦子轟轟的,思緒混亂。
有半個小時之余,寧歡還沒出來。
突然間,門把被扭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寧歡嚇壞,才想起她忘了上鎖。
寧歡等一下!
門已經(jīng)被打開。
霧氣彌漫中,田柾國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寧歡嚇得整個人一僵,慌亂去拿浴巾。
寧歡你……!
田柾國早就進來了,寧歡被他一把按住手腕。
男人的氣息壓過來,他身上帶著酒味,還有點淡淡的煙氣,眼神在水汽里看不清,只有那種被克制到極致的情緒在暗暗翻騰。
田柾國還遮,你身上我哪沒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