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袍青年的話音剛落,一襲紅衣從臺后掠出,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她手上拿著一柄火熱熾紅的劍,劍身之上甚至能看得到熱紋,紅衣女子將劍插入臺上,臺下眾人竟能感受到不小的暖意。
如此之劍,應(yīng)只有在傳說中見過。
傳說中,當(dāng)年的昆侖劍仙手持雙劍,一柄天下極寒,名鐵馬冰河,一柄人間至暖,名九九玄陽,他勝于名劍山莊莊主魏長樹,卻也折了一把劍在名劍山莊。九九玄陽劍斷了劍首,魏長樹離去后就將那斷劍插在了名劍山莊的鑄劍爐。
難道名劍山莊將它修補好了?
“本是仙宮來客,卻墜入九天凌云,浪費了?!钡琅矍嗄陣@了口氣。
“云品第二劍,火神劍,請君來取。”紅衣女子輕拂長袍,退后三步。
“我來!”
“我來!”
“我來!”
曾經(jīng)昆侖劍仙的佩劍,那是多少江湖人心馳神往的劍!一時之間,不下三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一躍而起。
“都別來了?!币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可那聲音還在臺下。
劍卻已經(jīng)出鞘。
還是一柄木劍。
臺下那三人剛?cè)肱_上,還未來得及拔劍,就感覺身后一陣?yán)湟?,扭過頭,猛地拔出劍來,卻被那柄木劍從手腕處一劍劃過,長劍瞬間落地。
道袍青年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到了臺上,手一伸將那桃木劍收入了袖中,他伸了個懶腰,笑瞇瞇地望著臺上那三人:“承讓?”
百里東君正巧幽幽地醒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不由一愣:“這是什么劍法?劍自己會飛?”
“這是道門御劍術(shù),不僅是劍術(shù),也蘊含道法。但以這人的年紀(jì),這樣的御劍術(shù),怕是青城山本代弟子中的魁首。”溫壺酒喝了一口酒,“只是道門的人,倒是第一次來試劍大會?!?/p>
“道門的御劍術(shù)是極為強大的,東君如果有一天你闖蕩江湖,要是碰見了,咱就跑,別怕丟臉,咱不丟臉?!蹦蠈m翎陌補充道。
“好。不過小陌我也是很厲害的?!卑倮飽|君說道。
南宮翎陌只是笑了笑。邊說道:“你往后一定能名震整個江湖。”
“那可是,我百里東君一定能名震整個江湖?!卑倮飽|君臭屁的說 ,絲毫不見剛才的失落。
“青城山掌教呂素真座下首席大弟子,王一行,前來取劍。”道袍青年將手按在了火神劍的劍柄之上。
“呂素真?”臺下眾人皆驚。那可是如今的道首,除了欽天監(jiān)的國師能與其匹敵以外,道門之中,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有超過呂素真的威望與能力。他的首席弟子?那豈不是下一任的道門魁首?
“天山派羅城,前來領(lǐng)教青城山的無量劍法。”一名長相頗為憨厚的魁梧漢子似乎并沒有畏懼所謂道門魁首的名號,持著劍走到了臺上。
“半步多?”王一行挑了挑眉。
羅城點了點頭:“請?!?/p>
然后就見王一行出劍,忽然挽了一朵劍花,然后那朵劍花忽然就綻開了,從一朵變成了十朵,又成了百朵,花生花,花再生花,煞是好看。
羅城則往前踏了半步,又回了半步,劍出鞘,又再度回鞘。
兩人同時收劍,無論是面容憨厚的羅城,還是一臉懶散的王一行此刻都神色尊敬,朝著對面微微行禮,然后羅城就走了下去。
“打完了?”百里東君問道。
“打完了?!睖貕鼐菩Φ溃耙粤_城的劍術(shù),在臺上和這臭道士打上個百招沒有問題,但接下來挑戰(zhàn)者無數(shù),羅城不愿刻意消耗臭道士的體力,一劍敗了就知結(jié)果了,就退下了。天山派半步多的傳人,不錯?!?/p>
羅城下臺之后,又有不少人緊跟著上去挑戰(zhàn),但都被那一柄桃木劍打得東跑西歪,王一行最后醒了醒鼻涕:“那個……我都打困了,還有挑戰(zhàn)的沒?”
“坐下!”百里東君忽然聽到鄰桌傳來一聲低喝,只見無雙城的那位成余老爺子神色嚴(yán)肅,強行按下了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一臉不滿,似有忿忿。
“大概是見到了這么好的一個對手,卻不能一試鋒芒,心中很是遺憾吧?!睖貕鼐菩Φ?,“無雙城啊,就是太過于老成,少了點意氣風(fēng)發(fā),這個年輕人倒是不錯?!?/p>
王一行挑了挑眉毛,刻意望了望無雙城的方向:“還有人嗎?”
無人回應(yīng)。
王一行笑著拔出了劍:“小師弟馬上就要生辰了,拿回去給它做禮物?!彼v身一躍,跳入了臺下。那迎接他的小童頗有不滿:“為什么小師叔有這么好的禮物?我卻沒有?”
“帶你下山來玩,就是最好的禮物了,不信你回去問問小師叔,他更想要哪一個?!蓖跻恍袚狭藫纤念^,領(lǐng)著他,沒有回自己的上桌,而是在那第六桌坐了下來,“我們那一桌人實在太多,我這小師侄實在吃不飽,不知道溫大哥,可否愿意分一杯酒水喝喝?”
“你這臭道士有意思,吃不飽飯菜請隨意,至于分一杯酒水,得問我這個酒鬼外甥。”溫壺酒笑道。
百里東君醉醺醺地擺了擺手:“這位小師傅不是說予取予求嗎?再來三壇,坐下喝便是?!?/p>
王一行笑道:“這位小公子也是來取劍的?”
溫壺酒擺了擺手:“取個屁,就是來喝酒的?!?/p>
王一行又對著南宮翎陌問?!澳沁@位小兄弟是來干什么的?”
“我不過是來湊數(shù)的,看看這里的熱鬧 ”南宮翎陌回答道。
“胡說,我要那最好的。”百里東君一邊說著,一邊又趴在桌上睡著了。
溫壺酒問那年輕鑄劍師:“怎么還不見你的劍?莫非你深藏不露,是那最后一柄云品劍的鑄劍師?”
“先生看著便是了,或許我真的只是個小劍侍呢?”年輕鑄劍師聳了聳肩。
交談間,洛言縷那琴越撫越快,琴聲越來越急促,似有千軍萬馬奔襲而來,臺下駐足之人,修為差一些的,一曲作罷,已經(jīng)滿頭是汗。
此時一名儒雅長袍的中年男子一躍而起,手一揮。
琴聲乍止!
洛言縷將長琴一推,長琴推到了中年男子的身邊,,男子伸手朝從琴下拿出一劍,隨手一揮,劍氣如潮!
竟然是一柄琴劍!
中年男子將劍收回琴下,隨手一撥琴弦,聲音豪邁:“可有英雄取之?”
眾人這才將目光從劍上,移到了人的身上,皆為大驚!
“名劍山莊莊主魏亭路!”
“今年竟然會有他的劍!”
“他已經(jīng)造出了六柄云品劍了!”
難怪這位向來好客的名劍山莊莊主今日一直未曾現(xiàn)身,原來今日的這最后一柄,竟然是他鑄造的!
魏亭路上前走了幾步,朗聲道:“這是魏某此生最后一柄云品劍,若無仙宮劍現(xiàn)世,那么……這就是魏某的最后一柄劍?!?/p>
“劍名,長歌!”
眾人的目光紛紛望向無雙城。
這一次無雙城果然是有備而來,要的竟然是名劍山莊莊主魏亭路的最后一柄云品劍。
可無雙城的成余長老只是喝了一口熱茶,緩緩道:“要這柄劍嘛?”
那年輕弟子微微蹙眉:“的確是一柄好劍?!?/p>
“可惜了。”成余長老輕嘆一聲。
無雙城并無一人起身。
他們對這柄長歌劍似乎毫無興趣。
終于,在等了一小會兒之后,有一名劍客掠到了臺上。
“影宗傳人啊?!睖貕鼐菩Φ?,“本來以為無雙城這樣的傲氣定然是第一人上去,沒想到他們的計劃落了空,就只能先自己打起來了?!?/p>
“還有人要取劍嗎?”魏亭路笑著問道。
不少人都放棄了這最后一柄,以至于之前都用盡了全力在臺上一戰(zhàn),如今臺下還能和影宗傳人對劍的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人都連連搖頭,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為了那長歌劍再度上臺,卻沒幾劍就被打了下來。
“看來這長歌劍,是你的了?!蔽和ぢ沸Φ馈?/p>
影宗傳人望向無雙城的方向:“他們真的不打算拿走?”
“他們另有所求?!蔽和ぢ沸Φ?。
“等等!”一個聲音忽然從天外傳來。
眾人仰頭,只見一位一襲白衣、一頭白發(fā)的年輕男子從天外掠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臺上,手中長劍一揮:“我來取劍?!?/p>
而他手中的劍仿佛是一整塊玉石雕成的,上面有著流動的光芒,鋒銳先不提,美卻是極美的。
“好一柄美劍?!蔽和ぢ焚潎@道,“這位少俠有了這么好的劍,還要來搶長歌劍,未免太過于貪心了。”
“我想送與我家小姐做禮物,我家小姐善撫長琴,配你這長歌琴劍,不是正好?”白發(fā)男子挑眉道。
“在下影宗宋塵,還請閣下大名?!庇白趥魅丝戳艘谎蹖Ψ降拿绖Γ故讍柕?。
“白發(fā)仙?!卑装l(fā)男子傲然道。
宋塵一愣:“白發(fā)仙,請問閣下來自哪一派?”
“我叫白發(fā)仙,自然來自天外之天?!卑装l(fā)仙舉起了手中美劍,“打吧?”
“快點,別讓小姐等太久!”一個紫衣之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臺下,不耐煩地沖著臺上的白發(fā)仙喊道。
溫壺酒看著身邊爛醉如泥的百里東君,笑道:“還真是陰魂不散,又遇到老朋友了?!?/p>
青城山的道士王一行喃喃道:“天外之天,白發(fā)仙,有幾分意思了?!?/p>
白發(fā)仙伸了個懶腰,隨即長劍出手,直逼宋塵而去。宋塵腳下步伐急掠,他們影宗劍法,劍是其二,其一卻是步伐。影宗步若是練到了極致,那么一人變?nèi)?,一劍也能變?nèi)齽Γ螇m明顯已得真?zhèn)?,急掠之下,三道人影在白發(fā)仙周圍閃爍。
“厲害?!卑装l(fā)仙贊嘆了一句,手中美劍一轉(zhuǎn),擋住了宋塵的一劍封喉,再一轉(zhuǎn),擋住了身后一劍,再一轉(zhuǎn),將那從天而落的一劍格開。
宋塵的劍很快,步伐很快,快到臺下之人都看不清晰。
而白發(fā)仙的劍卻很慢,很優(yōu)雅,也很……美。
就像他的劍一樣美。
“起。”白發(fā)仙縱身一躍,長袍翻飛。
王一行一嘆:“結(jié)束了?!?/p>
“落?!卑装l(fā)仙長劍落地。
“?!钡囊宦暎瑑杀L劍相撞,宋塵的劍被打落在地,白發(fā)仙隨即落地,一手扼住了宋塵的喉嚨:“劍就是劍,輕功就是輕功。靠著輕功玩劍術(shù),不是正道?!?/p>
臺下的紫衣人嘆了口氣:“自己就是邪道,卻說別人不是正道?!?/p>
“少俠還請松手?!蔽和ぢ肪従彽?。
“我不松呢?剛剛那一劍我要躲不開,我就死了?!卑装l(fā)仙嘴角微微上揚。
“我說,松手?!蔽和ぢ烽L袖一甩,瞪了白發(fā)仙一眼。
他未帶劍上臺,可白發(fā)仙卻分明感受到了極強的劍氣。
“原來這才是高手。”白發(fā)仙放開了宋塵,興致大起。
“白發(fā),回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遙遙傳來,那聲音溫柔婉轉(zhuǎn),煞是好聽,明明簡單的命令,卻聽得又有些溫婉動人。
白發(fā)仙立刻收了劍,笑著問魏亭路:“我可以取劍了嗎?”
“是說話的那位姑娘用劍?”魏亭路問道。
“是?!卑装l(fā)仙回道。
“那,請吧?!蔽和ぢ吠笸肆艘徊?。
“你認(rèn)識我家姑娘?”白發(fā)仙惑道。
魏亭路嘴角一揚:“我也認(rèn)識天外天?!?/p>
“白發(fā),別說了!”紫衣男子喝道。
“有意思?!卑装l(fā)仙抱起了那柄琴劍,縱身落臺。
臺下不少人忿忿不平,魏亭路此生最后一柄云品劍,竟會落到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手中,而那無雙城,為何還遲遲沒有動靜?
“不愧是能和柳月公子對劍的人,劍術(shù)比我想象中的要高?!睖貕鼐菩α诵Α?/p>
白發(fā)仙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卻對上了溫壺酒的眼神,一愣:“你也在這里?”
“真沒禮貌,不過你不說這話,我還以為你在跟蹤我們。”溫壺酒掂了掂手中的酒杯,“喝一杯再走?!?/p>
“溫家的酒,我可不敢喝?!卑装l(fā)仙搖頭。
“那比你手中更好的劍,你看不看?”溫壺酒又問道。
“比我手中更好的劍?”白發(fā)仙一愣,隨即猛地轉(zhuǎn)過身。
魏亭路站在臺上傲然道:“今日魏亭路還有一事,請各位豪杰見證。我今日將退居鑄劍閣,只做鑄劍師,不做這名劍山莊莊主之位,我的兒子,魏長風(fēng)將繼承我的位置?!?/p>
一直站在溫壺酒這一桌邊上的那位年輕鑄劍師笑了笑,對溫壺酒說道:“先生,這里的酒,夠了吧?”
“哈哈哈哈,夠了,你請吧。”溫壺酒笑道。
年輕鑄劍師縱身一躍,站到了臺上。
原來他就是新的名劍山莊莊主,魏長風(fēng)。
“這就是犬子魏長風(fēng),世人皆知我魏亭路二十三歲繼承名劍山莊莊主,那一年我鑄造出三柄云品劍,搶了整個試劍大會的風(fēng)頭。我父親立我為莊主,無人敢言一句,而今日,犬子十九歲,他能做莊主?!蔽和ぢ奉D了頓,隨即大聲道,“只因他造出了,仙宮品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