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鈺每天照常的去給父母請安,然后去學(xué)堂、武館,晚上回來和母親一起吃飯,看著母親輕拍著弟弟的后背,哼著歌哄弟弟睡覺,蕭鈺便覺得,那也是在哄著他。
母親與他說的話越來越少,后來連眼神都沒再給到蕭鈺,有時連他什么時候來,又是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偶爾也會見到父親,弟弟總是能哄得父親高興,父親把弟弟抱在腿上,給他講四書五經(jīng),母親就在一旁溫柔的看著,偶爾還附和幾句,弟弟總是左扭右扭的不安分,但就算是弟弟拔了父親的胡子,父親也是樂呵呵的。
蕭鈺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已經(jīng)記不清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樣了。
“你莫要再來了?!笔捳鸨诨乩葦r下蕭鈺,他很喜歡這個兒子,不管是天賦,還是像極了他娘親的樣貌,但蕭鈺遲早會變成周家的藥鼎,不能讓他再在平娘面前晃悠了。
蕭鈺只往蕭震丙身后看了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對蕭震丙的話似乎沒有任何異議。蕭震丙看著離去的兒子,僅需要養(yǎng)著他,就足以在外門接任了個很有油水的職位,等把蕭鈺送去周家,他一定可以進入內(nèi)門…
十二歲這年,蕭鈺徹底成了這個家里的透明人,就連母親也沒有來找過他。
蕭鈺一直在等待,等待垂在自己頭上的那把閘刀落下。
春去秋來。
蕭鈺身邊的仆從從一開始的懈怠,到對他的不屑、蔑視、譏諷,最后只剩一個老嬤嬤照顧他。
嬤嬤說今天是他的生辰,要好好準備,一大早便出去了,一直到傍晚都沒回來。
大概和其他人一樣吧,蕭鈺心想。
“走水啦走水啦!”急切的聲音遠遠的傳來,蕭鈺走出屋子朝嘈雜的方向看去,遠遠的火光照亮了夜空,那邊也是像他的院子一樣不起眼的小角落,所以才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
在這修真界,還是普通人占大多數(shù),等主院派來水系的修真者應(yīng)該還要些時間。
但這些都和蕭鈺無關(guān),就在蕭鈺打算回屋的時候,卻看到不遠處有兩個急匆匆的身影,正在朝他走來。
“娘…?”蕭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來人,呼喚脫口而出,就像那無數(shù)個夢里一樣。
“鈺兒!”平娘撲倒蕭鈺身上,一把摟住他,嗚咽著“鈺兒,是娘不好,娘沒有辦法護住你?!?/p>
蕭鈺身體僵直,連回抱都做不到,目光呆滯的看著平娘身后的嬤嬤,任由平娘在他肩頭嚎啕大哭。
嬤嬤抹了抹眼淚,“夫人,我們要快一點?!?/p>
平娘這才回神,止住了眼淚,雙手撫上蕭鈺的臉龐,“鈺兒,快逃吧?!?/p>
蕭鈺懷里一空,連帶著心也一沉,等來的結(jié)局不是死亡,而是流放嗎?
“娘親這些年給你攢的都在這里了,帶上之后,就不要再回來了,知道嗎?”平娘看著已經(jīng)比她還高的蕭鈺,眼淚又簌簌而下。
蕭鈺面無表情的接過包袱,跟著兩人往后院的小門走去,靜靜地聽著平娘說話。
記憶中母親的聲音一直是平緩祥和,溫柔得像涓涓細流,滋養(yǎng)著他長大,面前的這個人明明容貌別無二致,聲音卻是急切、慌張而緊繃的。
“鈺兒?!逼侥镂兆∈掆暤氖?,“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后門已經(jīng)有馬車在等待著,不知道會把蕭鈺帶向何方。
一直沒有說話的蕭鈺看著淚眼婆娑母親,終于是嘶啞著嗓子回了,“好?!?/p>
上了馬車,蕭鈺沒有再回頭看倚靠在嬤嬤身上的平娘,至少知道她沒有完全放棄他,這就夠了。
十五歲這年,蕭鈺沒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