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蕭瑟的雙眼朦朧地凝視著董綺瀾，恍惚間，她周身似被一層柔和的光暈籠罩，美得驚心動(dòng)魄。

喉間翻涌著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卻覺得心里堵得慌。

他沉默著，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灌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抵不過心中的煎熬。

董綺瀾亦不再開口，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唯有酒杯碰撞的輕響，在深夜里回蕩。

酒過三巡，瓶底的殘冰早已化盡。

蕭瑟又往杯里斟滿酒，琥珀色的液體映著月光晃出細(xì)碎漣漪。

他舉著酒杯轉(zhuǎn)向董綺瀾，喉間剛要溢出“再干一杯”的話，卻見她握著的酒杯歪在掌心，酒液正順著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淌。

“董……”

他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董綺瀾垂落的發(fā)絲遮住了半張臉，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隨著綿長的呼吸輕輕翕動(dòng)。

她歪著身子靠在椅背上，像朵被夜露壓彎的白薔薇，連酒杯墜地的脆響都沒能驚醒。

蕭瑟僵在原地，指尖還保持著舉杯的弧度。

酒氣混著心跳聲在胸腔里翻涌，他踉蹌著撲過去扶住她下滑的肩膀，掌心觸到她滾燙的臉頰。

被褥裹住她蜷起的身子時(shí)，她無意識地往被里鉆了鉆，呢喃聲輕得像羽毛：“別鬧……”

月光爬上她散落的發(fā)梢，蕭瑟蹲在床邊，笨拙地替她掖好被角。

她的手垂在床沿，他鬼使神差地將那只手捧在掌心，唇落在微涼的手背上時(shí)，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夜風(fēng)掀起紗簾，他就這么攥著她的指尖，望著她沉睡的面容，在酒意與困意交纏中沉沉睡去。

在那旖旎的月光里，蕭瑟墜入了一場虛幻的夢境。

春日的陽光里，一個(gè)扎著雙髻的少女蹦跳著跑來。

鵝黃色裙裾上的海棠開得正艷，她仰著臉，眼睛亮得像綴了星子：“蕭楚河！等我長大了，要做你的王妃！”

他欣喜地伸手去抓，卻只攥住一把虛無。

少女的身影如薄霧般消散，唯有那聲銀鈴般的笑，還在耳畔縈繞。

寒意驟起，場景變換，他站在瑯琊王府的演武場，青磚上還留著前日的積雪。

王叔腰間羊脂玉佩隨步伐輕晃，笑容如往昔般溫煦：“楚河，來與王叔過幾招?！?/p>

無極棍在手中劃出凜冽弧線，棍風(fēng)帶起雪粒飛濺，卻在觸及王叔的瞬間化作滿地冰凌。

王叔的面容逐漸模糊，血色順著甲胄縫隙滲出，在雪地上綻開妖冶的花。

場景急轉(zhuǎn)，他置身于刑場，心月姑姑的劍如閃電般劈來，卻被王叔抬手擋住。

長劍在脖頸上劃破的剎那，王叔望向他的目光里，有溫柔，有釋然，更有未說出口的千言萬語。

“王叔！”

他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

刑場在風(fēng)沙中崩解，他墜入一片漆黑的虛空。

他在黑暗中奔跑，四處尋找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卻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曠中回響。

遠(yuǎn)處，似有個(gè)空靈的聲音在呼喚。

“蕭楚河...蕭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