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歲,到了出閣的年歲,父親有意與我尋個好人家,朝堂的局勢緊張,回收王權(quán)成了必趨之勢,父親想為我早些做好安排。
這些天,母親帶著我出門,總是有意無意的給我介紹見到的公子哥兒,我一一含笑應(yīng)付了。母親后來越發(fā)的著急起來,在我辭別王家公子后,她拉著我手問我:“阿鳶可是還未有中意的?”我如實告知了,又為她斟滿一杯茶,用輕輕快快的語調(diào)對她說:“母親不必焦心,我只望多陪您些時日?!蔽乙娝A眉張口想說話,又勸慰道:“父親也曾說過,天子總不該容不下我一個女孩兒的?!蹦赣H聽我這般說,便也沒了話。
我見時候不早了,便同母親說就在酒樓里頭吃食,我挑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同一盅雞湯,便讓人去準備了。酒樓上菜的速度很快,三個人端著幾道菜按順序擺放好了位置,又有一人上前布菜。我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伸手攔下他布菜的手,輕聲道:“我來吧,你們先下去?!彼@得松了口氣,拱手一禮便退了下來。
這一頓飯我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幾口便沒了食欲,借了個去交代東西的借口便出了來。
我看著在一廂間忙活的身影,覺得很是陌生。他高了許多,眉目間多了幾分穩(wěn)重,背脊挺得筆直,我竟在他身上找不出當年絲毫的卑微落寞。他為客人布好菜,轉(zhuǎn)身隨著眾人退了出來,我擋在了他的面前。他抬眼看我,眸子間滿是對于我此舉的疑惑。我張口吐出了許久未曾喊過的名字:“萬喜?!彼5囊徽?,盯著我看了看,才蠕動嘴唇出聲:“萬鳶……”
我漾起笑,問他:“你過得可還好?”停了停話,吐口氣:“我曾去過秀華寺尋你,只是那老和尚告訴我,你走了?!蔽疑舷伦屑毜卮蛄克坏?, 抬手很是自然的替他將袖子上粘著的木屑拂去,就像小時候他替我的一樣。他面上閃過不自然的神色,往后頭退了一步,拉開了我和他的距離。我收回手,神色不變地看他。他像很多年前在小巷子里一樣的沉寂許久才開口:“你還尋我作甚么,不怨我將你……賣給他嗎。”
“怨呀?!蔽一卮鸬睾芸?,我清楚的感覺到了他一瞬的尷尬,深深地吸口氣:“可是我還感激你,想你。因為你是將我撿回去的萬喜?!?/p>
這一天,我同萬喜聊了很多,知道了他這些年的境況如何。
萬喜說,當初他將銀子埋在了土里,繼續(xù)著這樣的生活,直到后來成安郡的一個窮書生金榜題名中了榜眼,那書生平日對萬喜這般乞討之人很是鄙夷,待中了榜眼后,他帶著一群附庸之人指著萬喜說道:“無恥之流,虧得你一副健朗身子,卻只知向他人討取,諸流如此低劣行徑,著實傷我成安郡體面!”因他的身價,在旁的庸碌之輩多數(shù)附之言語對萬喜百般羞辱,更有甚者拳腳相加。萬喜最終還是忍受不了,抬指回諷:“虧得你還是個讀書人,卻不懂五十步笑百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