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兒回到值房時已是三更時分,樹葉夜風(fēng)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她輕手輕腳地掩上門扉,生怕驚動隔壁值夜的宮女。
燭火搖曳間,銅鏡里映出張蒼白的臉——唇色淡得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唯有眼尾還泛著些許紅暈。指尖觸到腰間荷包時,她整個人都柔軟下來。
慕雪兒(如懿傳)“傅恒大人......”
她將白玉棋子貼在頰邊,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顫。棋子已被摩挲得瑩潤生光,背面的"恒"字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忽又想起那日涼亭對弈,他執(zhí)棋的手指修長如玉,落子時衣袖間飄來的沉水香。
慕雪兒(如懿傳)“春和......”
這兩個字在唇齒間輾轉(zhuǎn),像含了塊蜜糖似的,甜得她耳尖發(fā)燙。她慌忙捂住臉,卻掩不住眼角眉梢漾開的笑意。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響,此刻聽來都成了纏綿的情話。
忽一陣?yán)滹L(fēng)從窗縫鉆入,激得她連聲咳嗽,喉間泛起腥甜。
慕雪兒強(qiáng)撐著起身取出繡了許久的護(hù)身符,金線在絳色緞面上蜿蜒出平安結(jié)的紋樣——每一針都藏著不能言說的心事。
她又展開信紙,坐在燭光下,筆尖卻懸在信箋上,遲遲未能落下。
明明有那么多話想說,可真正落筆時,卻又怕詞不達(dá)意,怕寫得太輕,辜負(fù)了這份心意;寫得太重,又怕擾了傅恒養(yǎng)傷的清靜。
她想告訴傅恒,自己如今在養(yǎng)心殿當(dāng)差,雖不如花房自在,但至少無人再敢欺侮她。
她想寫御花園的海棠開了,花瓣落在回廊上,像鋪了一層胭脂色的毯子;
想寫前日替陛下研墨時,窗外飛過一只青鳥,讓她想起他教她認(rèn)的《詩經(jīng)》里的句子——"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
可她又怕他擔(dān)心,于是只輕輕寫道:
慕雪兒(如懿傳)宮中一切如常,花房的茉莉今年開得極好,我每日路過時,總要摘一朵藏在袖中,夾在書頁里,想著等您回來時,或許還能聞到殘余的香氣。
——她不敢寫自己因思念他而夜不能寐,只能借花寄情,讓他自己去猜。
她想起傅恒離京那日,天空陰沉沉的,他騎在馬上回頭望她,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憂慮。如今西北苦寒,風(fēng)沙漫天,他一定很久沒見過江南的柔美春色了。
于是她寫道:
慕雪兒(如懿傳)近日多雨,雨后文淵閣外的樹枝抽了新芽,嫩生生的,總讓我想起大人教我作畫時,筆尖蘸的那一抹淡墨。
慕雪兒(如懿傳)御湖的錦鯉也肥了,總愛追著人影討食,若大人回來,定要帶些魚食去喂——它們?nèi)缃窨商糇炝耍怯欧康乃诛灢怀浴?/p>
——她想讓他記得京城的美好,記得這里有人在等他回來。
慕雪兒臉頰發(fā)燙,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白玉棋子。有些話,她從未當(dāng)著他的面說過——比如她總在夢里見到他,比如她偷偷把他批注過的書都藏在了枕下,比如她每次聽到腳步聲,都會下意識抬頭,希望是他突然出現(xiàn)。
可這些話,她怎么好意思說出口?于是她只能借著瑣事,小心翼翼地透露一點(diǎn)真心:
慕雪兒(如懿傳)前日陛下命我整理文淵閣的舊籍,偶然翻到大人批注過的《茶經(jīng)》,指尖撫過那行"茶性孤潔,不染塵俗"時,恍惚間竟覺得您就站在身后,如往常那般溫聲指點(diǎn)。
慕雪兒(如懿傳)偶然翻到大人的批注,字跡依舊清晰如昨。雪兒愚鈍,有些句子至今未能參透,只盼大人歸來時,能再為我講解一二。
慕雪兒(如懿傳)大人曾說"落子無悔",可雪兒近來習(xí)棋,卻總?cè)滩蛔』谄濉裟诖耍ㄒ獡u頭失笑,說我"心不靜"。可這心如何靜得下來?每每路過養(yǎng)心殿的廊下,總不自覺望向您曾駐足的那處轉(zhuǎn)角,仿佛下一刻,就能見到您執(zhí)卷而來的身影。
——她不敢直白地說"我想你",只好用"請教"作借口,讓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他的傷勢。西北苦寒,箭傷難愈,他那樣克己隱忍的性子,定不會在人前示弱??伤娺^他發(fā)燒時攥緊被角的指節(jié),見過他忍痛時微微泛白的唇色。
她握筆的手緊緊了緊,字跡比先前用力了些:
慕雪兒(如懿傳)隨信附上護(hù)身符,里面塞了安神的藥材,夜里放在枕邊,或能助眠。另有一包茉莉香片,若大人咳得厲害,可取少許泡水,雖不及藥石,但總歸能潤一潤喉嚨。
——她不敢寫"我擔(dān)心你",只能借著藥材和花茶,把自己的牽掛悄悄藏進(jìn)去。
慕雪兒(如懿傳)“西北風(fēng)沙大......”
她喃喃自語,筆尖在桌上擺著的信紙上頓了頓,墨跡暈開成小小的月牙,
慕雪兒(如懿傳)“得在夾層多絮些棉花......”
至于為何要寫信……
她怕自己見了他,會忍不住紅了眼眶,甚至哽咽到說不出話。有些心思太過細(xì)膩,唯有落在紙上,才能娓娓道來——比如她如何珍藏他的批注,如何數(shù)著更漏想他。
她要將這封信連同護(hù)身符親手交給他——若他讀罷微微一笑,或許會喚她一聲"雪兒"; 若他未解其中深意,至少她的心意,已真真切切地傳遞給了他。
信寫完后,燭火已燃至盡頭,燈芯“噼啪”輕響,在案幾上投下最后一點(diǎn)搖曳的光。慕雪兒揉了揉酸澀的腕子,將信紙仔細(xì)折好,與護(hù)身符一同收進(jìn)貼身的錦囊里。
她本想再檢查一遍字句,可眼皮卻沉得抬不起來,指尖還沾著未干的墨跡,人已伏在案上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