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開疆,素來真龍只有一條,天子只有一位。得勝者站在高臺,接受萬人膜拜,其他人匍匐在臺下,血流成河。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日月星辰晝夜變幻,朝代交迭更替,唯獨這一件事亙古未變。
陸璟懷身著一襲明黃色的龍袍,烏黑的長發(fā)束起,頭上戴著冠冕,系著明黃色的冠繩,冠冕頂上細細的珠鏈流蘇垂落在兩邊。
今日不同往時,官員皆可著朱紅朝服,鑲邊的絲綢官袍上用金絲線繡著祥云圖案,甚是精美。
林晏和蘇云憑著從龍之功率領百官拜見陛下。
國師身穿煙灰藍色長袍,長發(fā)如瀑,自然垂落,霧霾色的發(fā)帶垂在兩旁,脖頸上的星月紋若隱若現(xiàn),顯得甚是神秘。
星臺之人,自不歸屬官員,無需身穿官服。
【小白,有任務了,陛下要你七星歸位時行動,不可失敗,若是……只怕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知道了,務必成功】國師低頭,掩蓋了眼底的一抹藍光。
倒是無人察覺國師眼里的異樣。
圣駕之上,陸璟懷一眼就瞧見那站得筆直的林晏,心中藏著笑意,只是面上不顯,仍端著君王威儀。“未若蒲柳經(jīng)霜姿,但見松柏歲寒質(zhì)。以竹襯林卿,甚好。朕賜林卿見君不拜?!?/p>
孰料腰還未變,陛下已免林晏禮節(jié)。
陛下即位的第一道諭旨,是在立他的威信,作為臣子不能拒,林晏只好拱手謝恩,于是眾人皆跪獨他站立。
“陛下萬安,愿陛下勵精圖治,大展宏圖,擘畫千秋偉業(yè),鑄就萬世輝煌?!?/p>
“諸卿平身?!?/p>
“謝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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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下了朝會,人都散了,陸璟懷便拉著林晏的手去御書房。早知道他倆不是去談事的,是搞事的,蘇云就不賤兮兮地跟過去。
陸璟懷環(huán)著阿晏的精瘦干勁的腰,眼底情意滿滿,“這段時間辛苦阿晏了?!绷株套旖菐еΓ焓终砹岁懎Z懷額上的碎發(fā)。
“你倆夠了,明明最辛苦的是我。在邊疆時,為了給你倆打掩護,我受了多大罪,軍棍什么的那都是家常便飯,你說你要謀反,我呢,二話不說抄起家伙就過來了。”說著說著,蘇云聲淚俱下,捂著胸口,“哪有你們這樣的?!辈荒茏屃止吠嬉馊剂斯凇?/p>
“自是不會忘了你的好,不過”,陸璟懷話鋒一轉(zhuǎn),“既是散朝了,自當各回各家,杵在這做什么?宮里可不留臣子的飯?!?/p>
聞言,蘇云望了林晏一眼,心里誹謗:林晏難道不是臣子?倆個見色忘友的家伙,果然,三人友情時,倘若另外兩個人關系好的不得了,甚至超脫友情的存在,那么第三個人可以宣布退出了,嘖,好一個區(qū)別對待,心痛這種感覺無法言說。這話也就敢放在心里說說,蘇云撇撇嘴走了。
見礙事的走了,陸璟懷壞心思地去丈量阿晏的腰,一邊量一邊畫圈,“一,……”二還未出口,林晏從后面一后面一把鉗住作亂的手,笑道,“不如臣把衣服脫了,讓陛下量的更仔細些?!?/p>
陸璟懷聽了此話,挑眉,那眼神寫滿了四個大字:不許反悔。
“怎么能讓阿晏親自動手呢,晚上將軍府見,你接應我,我親自來,記住了,不見不散。”
“又爬墻,阿璟,若是被我爹發(fā)現(xiàn),你有皇帝的身份傍身,倒是沒什么,我極有可能被我爹打斷腿……”林晏此時顯得有幾分憂愁。
“不至于吧,林老將軍不像那么殘暴的人。而且,阿晏,我真的,真的認準了你一輩子,這一點永不會更改的,我會說服林老將軍的。”兩人身高無甚差別,額頭相抵,竟是將一生都交付了出去。
“阿娘在園中種了許多桃樹,阿璟不妨與我一起去釀桃花酒,如何?待我們旗開得勝,就當交杯酒吧?!?/p>
“好啊,聽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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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間已入了夜。
將軍府的墻似乎加高了許多,陸璟懷蹲在墻角,用手背擦掉額頭的汗水,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后,再次鼓足力量,用力一蹬腿,整個人就騰空而起,雙手交替著向上攀爬。終于到了墻檐上,真真是不容易,早知道就該學武,轉(zhuǎn)頭就看見林晏在底下接應,站穩(wěn)身子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的落在阿晏的懷里,拉著林晏的手便準備去阿晏的院子,孰料未有幾步,林家的人都在院子里站著。
兩兩相對,只余大眼瞪小眼。
“陛下萬安,老臣有要事要與陛下相商,陛下請?!绷掷蠈④娏种厩骞笆值馈?/p>
林晏見狀,也要跟著去,卻被林夫人拉住了,搖了搖頭,“聽娘的,去了只會更亂,你爹啊會處理好的。”
“是啊,娘說的對,你呀,好好在這待著?!绷旨依洗罅殖筛胶偷?。
書房內(nèi),林志清先撩起袍子,跪拜在地,陸璟懷趕忙去扶,林志清謝絕了,“陛下不如先聽聽老臣的肺腑之言?!?/p>
“旁人到了元安這般年紀,已經(jīng)弱冠了,早已娶妻生子,可他不肯,硬是拖著,時至今日連議親的都沒有。后來在邊疆時,看見陛下與犬子……老臣心里其實有了判斷。老臣并非迂腐之人,身為父親,是希望他能快樂的,他該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該被定義,不該拘著……”
“我行走于這世間,看盡諸般風景,萬幸得以相識元安,不曾后悔過。”
“老臣要的是承諾。”
“你們之間隔著性別,隔著倫理綱常,隔著君臣有別,若陛下一意孤行,不顧元安的名聲,將他娶了,然后呢?讓他背著藍顏禍水、魅惑君上的污名?男兒家臉皮是厚,可也厚不到哪去。老臣知元安是個不愿將就的,定不會為了虛名娶妻,可陛下能嗎?林家一生一世都只娶一人,不管是主動還是被迫,若陛下是愛著元安的,卻因世俗和權(quán)力又另娶她人,請恕老臣無禮,林家的兒郎不是可以隨意任他人蹂躪的?!?/p>
林志清的這番話說得在理,明擺著給陛下讓了步,又不想自家兒郎吃了虧?!氨菹驴梢院煤孟胂朐俳o老臣一個完整的答復?!?/p>
“嗯,容朕想些時日?!?/p>
到底是把問題簡單化了,原先做皇帝只是想著活著,為了林家安好,做林晏的靠山,保護他人,總想著無關乎別人的看法如何,過好自己就行。
是啊,林元安是將軍,我是天子,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他們的愛怎么可能在陽光下大大方方的展示,莫說朝廷大臣,就是黎民百姓,也不愿意接受他們的皇帝是一個喜歡男子的人,他倒是沒什么,頂著皇帝的身份,可阿晏怕是旁人吐的唾沫能把他淹死吧,輿論真的很可怕。
約莫一個時辰后,兩人相繼從書房中走出。
林晏一看到陸璟懷,想去拉他的手,卻被躲開了,林晏微怔,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解。
陸璟懷眼睛躲閃,開了口,“時間不早了,阿晏先休息吧,改日咱們再續(xù),我先回去了?!?/p>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重要的事……
林晏望向林志清,“爹,你跟他說什么了?!?/p>
“你那啥眼神,別這么看你老子,爹可沒有反對你們……”
“您知道了。”林晏一陣錯愕,他還沒想好怎么跟爹說呢,這就知曉了?
“我又不是瞎。我不阻攔你和他的事,有沒有緣分是你們的事,但前提說好了,陛下要另娶她人的話,你必須馬上離開盛京,懂?”
“兒子知曉了。謝謝爹?!闭f完告辭離開,便回屋了。
“好了,都散了,各回各屋,睡覺去?!绷种厩鍞[擺手,讓兒女,兒媳們都散了,拉著夫人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