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真的想好了嗎?”
“嗯,不必送了,玉婆婆,你一定要保重?!?/p>
身著常服,抱著嬰兒的女子如是說道。
“太太……議員先生他……一定不會放棄的,如果有一天被他找上……”
“我會找日本最好的律師做代理人,他不會得逞的?!?/p>
“是那個古美門研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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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手機的吧?”
“當然?!?/p>
“有日歷功能的吧?”
“只有律師你的才沒有吧!”
東京古美門法律事務所里,上司古美門研介和律師黛真知子像往常一樣一來一往地用交鋒著。
“那么拜托你這個奇異生物打開日歷看上一眼,你就會發(fā)現(xiàn)錯過人類進化是一件多么遺憾的事情。現(xiàn)在是星期天,誰允許你來上班的!”
黛放下手里的文書,離開辦公桌,指著鐘表道:“星期天已經過去一半了,您上一次睜眼還是星期五吧。因為休息日就放著那么重要的案子不管的是古美門律師您吧!”
“看來有必要和你這個可以進博物館的蠢貨科普一下什么是重要的案子。仙羽化工廠污染案、犬老爹版權糾紛案,安藤貴和案……其他的案子都是你這個垃圾桶自己攬過來的吧!”
“那些案子沒一個利潤在一億日元以下吧,拜金偏分小子!望月女士的案子是你自己接的吧!”
“要不是因為電視節(jié)目誰會管那個出言不遜的骨灰球迷?”
“宣傳片結尾也沒有選用律師的畫面吧?”
“住嘴!?。。 ?/p>
在旁邊整理物件,聽到兩人唇槍舌戰(zhàn)的事務員服部連忙過來道歉:“抱歉,律師,那次是我多嘴了。”
“不是你的錯??!”古美門雖然性情古怪,但對待服部一直保有尊敬。
“哇哇哇?。?!”
說話間,嬰兒的哭聲從陽臺傳來。
“醒了!”
聽到哭聲,黛和服部立即奔向陽臺,剩下剛剛起床偏分還沒梳好的古美門獨自凌亂,他意識到——那個垃圾桶又亂裝東西了。
少頃,哭聲漸漸寧息,黛抱著剛剛安靜下來的嬰兒走過來,說著安慰的話語,眼里滿是寵愛,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
服部在一旁笑道:“看來黛律師很有做母親的天分?!?/p>
二十好幾了上下班還要老爹接送的燈籠褲能當母親?光是想想她往孩子襪子里塞圣誕禮物的滑稽樣子就讓人忍俊不禁,更可笑的是還會有個冤大頭男人陪她一起。唉,你還是好好做晨間劇女主吧,古美門心里這樣想。
古美門的目光聚焦在黛清澈的眼波里———但僅僅持續(xù)了三秒,火力全開的模式又啟動了。
“要說多少次你才能長記性,這里是事務所,事務所!我不管這個人類幼崽是何方神圣,限你在十分鐘內把他帶上新干線離開東京!”
黛抬起頭恨恨地盯著古美門,怕吵醒孩子,輕聲說:“積點口德吧,這是川邊女士的孩子,她本人現(xiàn)在就住在這附近的公寓里?!?/p>
??“用小孩來博取同情,你是她的菜,”古美門說。
聽到川邊兩個字,古美門咽了口口水,那是參議院川邊議員的妻子——至少法律上還是這樣的身份,半個月前川邊女士帶著不滿周歲的孩子離開川邊家,不知所蹤,其實是找上了古美門事務所,委托古美門律師為他打離婚官司,爭得孩子未來的撫養(yǎng)權,二人的婚姻實際上已經因為丈夫的冷暴力而名存實亡。
川邊議員,在國民眼中,他是好丈夫好父親的人設,他也確實正值盛年,大有可為,但是只要對他的真實生活有一定了解,就會明白他是怎樣的通曉政治,怎樣會察言觀色,伺機而動,能在等級森嚴的川邊家族站穩(wěn)腳跟的人絕對不是愛與和平之流,與他和他的家族為敵,不比為富?議員做事的風險小。
古美門默默走上樓,黛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也在猶豫,她愿意接下案子,孩子太小,不管從生活還是從法律上,都更需要母親,如果對方不是川邊議員這種人物的話,也許就好辦多了。
沒一會兒,有人按響了門鈴,服部打開門,一名穿著樸素卻儀態(tài)大方的女子走入玄關,黛上去迎接,被突然從臺階上閃過來的古美門擋住,他已經換上了一身西裝。
“民生!”川邊女士上前從黛懷里接過孩子,又轉身對古美門說:“律師——”
古美門神情嚴肅,豎起三根手指。
“我知道了?!?/p>
“不是三百萬,是三千萬。”
“未免……”川邊女士與古美門對視一眼。
“淺野家族不會連這點意思都不意思吧,”古美門微微一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背過身走向客廳,自信地躺到沙發(fā)上,黛也引著川邊母子來到客廳,服部端上招待客人的芝士蛋卷,勾起黛初到事務所的一絲回憶。
川邊謝過服部的招待,她也明白,古美門知曉川邊的身世再正常不過,畢竟自己出身的淺野家族名聲在外,世代不缺金銀,就是缺個在政界的地位。
“小黛,我說處理這案子的步驟,你記好了?!?/p>
“明白,”黛掏出小本子開始記筆記。
“第一步,把母親直接撫養(yǎng)的原則這種大家都知道的條文做成小廣告貼遍法官家里的每一個角落。”
“非法入侵住宅了吧?!摈烊滩蛔⊥虏邸?/p>
“第二步,用勝訴后委托金給我置辦一處好墓地,風水要好,你想去公墓你就去吧,我不和窮鬼擠著住。把這間房子也燒給我吧,服部?!?/p>
黛寫著寫著發(fā)覺不對勁,“律師你都在說些什么!”
“這樣我就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服部露出悲傷的表情。
黛一邊氣古美門不正經的話,一邊又對服部說:“服部叔不要陪他瞎說。”
黛明白古美門的意思,接這種涉及政界人物的官司,贏不贏是一回事,事實上就這場官司而言,想輸都難,重要的是如果因此得罪位高權重者,那么以后左派右派壓力團體的唾沫就要把他們幾個活活淹死了。
黛收拾了一下表情,對川邊女士正色道:“川邊女士,法律支持不滿兩周歲的幼兒直接由母親撫養(yǎng),我們一定能贏的?!?/p>
“又來了晨間劇女主,”古美門閉上眼睛都知道黛的表情,微微努努嘴,眼神像全世界都欠她錢一樣。
“我可沒說要接這案子。這案子說到底就沒必要調解和裁判,川邊女生你回去和川邊議員重新生活彌合分歧,找到當初戀愛時的新鮮感和幸福感,一切就解決了,民生也能在充滿愛的環(huán)境下成長了?!?/p>
古美門的一番話語著實讓黛又一次對他心生鄙視,明明是自己膽小還說得那么高大上,“有本事把圭子姐勸回來。”
“我這不是在順著你這紅發(fā)安妮的個性嗎?官司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委托人的幸福不是嗎?”古美門又想起來那個張口亂編沙特諺語的悠閑國頭號王子了。
“但是——”
服部刻意咳嗽了一下,提醒兩人委托人還在面前,古美門和黛看向川邊時,她已起身準備離開。
“川邊女士!”黛追上去。
“從小生在金銀世家受不了被冷落的感覺吧,我要是川邊議員忍不到現(xiàn)在,”古美門對著墻壁提高音量,明顯是說給川邊聽的。
“別說了!”黛恨了他一眼,他早已習慣。
走到玄關川邊女士停下步伐,轉過身說:“三千萬你就一定能贏嗎?”
“不不不,你搞錯了,”古美門搖搖擺擺走向玄關,“我接下的官司都能打贏。?!?/p>
“好?!贝ㄟ呉а缿讼聛?。
“淺野家族也冷落你了吧,私自離家的你根本沒多少錢吧,到時候付不起我可以告你欺詐,”古美門說。
座機電話突然響起,服部接通電話,聽了兩秒后遞給古美門:“是對方律師?!?/p>
“看來你先斬后奏了,”古美門笑著瞥了一眼川邊女士,她已經把古美門的聯(lián)系方式交給對方了。
“這里是三木法律事務所?!?/p>
是澤地君江的聲音,那么對方代理人不出意外是大名鼎鼎的三木長一郎律師了。
“你好,我是川邊惠美的代理律師古美門研介,有事請說?!?/p>
黛和川邊對視一眼,黛好像在恭喜川邊。
電話那頭,澤地把電話遞給三木律師。
“又是你,古美門,居然是你,我說過的吧,無論——”
“無論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我打入地獄,對吧三木律師?”
三木剛開口,古美門就補全了整句話。
“這次你會大失所望!”古美門掛斷了電話。
“那家伙敢得罪川邊,不要命了?”三木嘀咕道,懷疑的雙眼下是不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