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市政廳嗎?我是國立大正中學的學生?!?/p>
“是,這里是市政廳?!?/p>
“我,還有我的同學們,我們要舉報,舉報大正中學克扣我們的假期,強制我們繼續(xù)留在學校?!?/p>
“我們會向上級反應(yīng),盡早給你們回復。”
“拜托了?!?/p>
??
??“這已經(jīng)是第五次電話了,”一個男生說,“喂,涼介,讓你媽把那個古什么律師介紹給我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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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朋友們,現(xiàn)在讓我們繼續(xù)聚焦本輪東京的司法改革。”
“我認為司法改革是對民意的回應(yīng)。”
古美門事務(wù)所的電視里播放著對古美門律師的采訪。
“搞什么,”古美門吐槽道,“到頭來還是只保留自己想要的?!?/p>
電視中繼續(xù)說道:“據(jù)悉,新當選的本田簡議員是本輪司法改革的大力推動者,她來到了我們的現(xiàn)場,讓我們聽聽她的看法。”
鏡頭一轉(zhuǎn),本田簡正坐在主持人的右邊。
“我非常贊同古美門律師的觀點,”本田微笑著說,“司法要與時俱進,現(xiàn)在是我們凈化司法隊伍,讓司法更純潔的時候了?!?/p>
“簡離她的理想越來越近了,”黛真知子感嘆道。
古美門一把拿起遙控器關(guān)掉了電視,“什么純潔的司法,她現(xiàn)在腦子里的漿糊比悠閑國笨蛋還要多?!?/p>
“小心您成為那個被肅清的人?!摈煲蝗缂韧乇梢曀脑?。
“說到羽生律師,”服部說,“今天早上又收到一封羽生律師寄來的信?!?/p>
說罷,服部將信封遞給真知子,“是給黛律師的?!?/p>
古美門斜眼一瞥,道:“下次跟他說,給你這笨蛋的信不要總?cè)轿业男畔?,我的信箱不是他的腦子可以裝得下那么多垃圾諺語!”
黛故意沒理他,自顧自地看信,“平常的問候呢?!?/p>
“晨間劇王子寫這些也正常吧?!?/p>
“羽生還問候了律師您?!?/p>
“跟他說沒有他的日子我感到特別舒適?!?/p>
“真替羽生不值,居然會關(guān)心古美門律師您。”
兩個人一來一去,已經(jīng)是事務(wù)所的常態(tài)了,連關(guān)于別人的話題也能興起刀兵。
“算了,您自己玩吧,”黛跑到一邊去,“我今天還有辯護工作?!?/p>
“是那個笨蛋案件吧,放了學的小毛孩去夜市買垃圾食品被笨蛋母親發(fā)現(xiàn),然后和笨蛋小販大打出手,過不了癮的笨蛋家長將小販訴上法庭,理由竟然是食品安全,又因為請不起律師找了法律援助,這種笨蛋對方當事人,虧你看得上?!?/p>
“你的笨蛋相澤老師也很難辦吧,剛調(diào)去法律援助就碰上這么笨蛋的案子,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懷疑人生了吧?”
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多少個笨蛋了……
“相澤老師才不會那樣,”黛被喚起了很久以前的記憶。
“再說了,我們是律師,不該對案子品頭論足。”黛說。
“那該做什么?”古美門拋出期待的小眼神。
“當然是贏下官司——遭了!”
真知子啊真知子,你什么時候變得跟古美門這個偏分小子敲竹杠混蛋一樣了?剛剛的回答明明是他的答案吧?
得到滿意答案的古美門按捺不住笑意,“即使這么說了你也不會贏的,畢竟nexus磯貝的不勝傳說都被你擊潰了?!?/p>
“去迎接失敗吧,晨間劇?!?/p>
服部叔一臉了然地看著兩人,說道:“黛律師,放心去吧,有什么問題的話——我之前學過蒙古摔跤!”
服部的話沒能讓真知子的心情好轉(zhuǎn),她謝了聲服部,氣呼呼地沖出事務(wù)所,留下一句“我跟律師您不一樣”。
古美門的神情仿佛在說:你不說我也知道。
“服部,二十分鐘后提醒我出發(fā)?!惫琶篱T拿起餐盤里的水果。
“是?!狈抗Ь吹攸c頭,“但是,律師的案子是下午開審,還有一段時間。”
剛一說完,服部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我多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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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ㄒ故惺称钒踩福谝淮螌徟校?/p>
“星野先生,”黛詢問著被告星野次郎,“對于中島女士所提出的食品安全問題,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完全沒有道理,那個瘋——”
真知子比了個“噓”的手勢,星野瞬間會意。
“那個,我是說,我們小攤小販窮是窮點,但是,我們的食品絕對不會吃出病的!”
“你年紀輕輕干什么不好!”原告席上的中島里美女士已經(jīng)按捺不住自己了。
“肅靜。”
黛律師繼續(xù)說:“星野先生,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擺攤賣燒烤的?”
“一年前。”星野說,“從那個時候起,客人就源源不斷?!?/p>
“都是些什么人呢?”
“中學生,十有八九都是。”
“謝謝您,”真知子轉(zhuǎn)身拿出一張表,向法官解釋:“法官,基于中學生已經(jīng)具備了基本的判斷能力,能夠感知自己身體的大致變化,我們作了一項調(diào)查。”
“結(jié)果顯示,87%對被告人攤販餓狼燒烤表示非常滿意,5%表示沒吃過,剩下的表示一般滿意?!?/p>
真知子解釋表格的時候,一個男人瞧瞧走進法庭,在聽審席上落座,那是喬裝成福爾摩斯的古美門。
“請看第二張表格,”真知子繼續(xù)說,“被問及衛(wèi)生問題時,大多數(shù)學生表示了飲食安全,少數(shù)學生表示不清楚安全情況?!?/p>
“由此可見,根據(jù)大多數(shù)學生的評價,餓狼燒烤不僅安全衛(wèi)生,而且味道很好,深受大家喜愛。以上”
“被告代理人的結(jié)論并不妥當?!?/p>
對方代理人,也就是相澤,對真知子的話表達了不同意見。
“黛律師,我想你曾經(jīng)也是一名學生,應(yīng)該對學生的生活有印象?!?/p>
黛不明白他說這話的用意,但直覺告訴她不要回答。與其說是直覺,不如說是和古美門律師共事以來形成的潛意識。
“受夠了食堂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飯菜,偶爾想要嘗嘗鮮,不管安全不安全,這是大多數(shù)學生的心理,沒錯吧?”
“法官,黛律師的調(diào)查中沒有出現(xiàn)對燒烤攤的負面評價,這是為什么?學生們知道,如果給出負面評價,他們就再也吃不到這樣好吃的食品,也就是說,他們并不是基于是否衛(wèi)生安全這一標準在進行判斷。以上。”
快反對他,你在干什么,不要告訴我你還念舊情。古美門注視著真知子,如是想。
“反對,”真知子終于說了出來,但在面對相澤的眼睛時,還是有所躲閃。
“對方代理人的結(jié)論,沒有任何支撐,是主觀臆斷?!闭嬷诱f。
相澤接下來的行為,將真知子的心理預期打入了低谷。
“綠川同學,”相澤在代理律師席上詢問自己申請出庭的證人。
“你怎么評價餓狼燒烤的衛(wèi)生情況?!?/p>
“很不衛(wèi)生,食材都暴露在外,很容易落灰?!?/p>
“那么,為什么你在黛律師的問卷上填了滿意呢?”
“因為,同學們都讓我這么填?!?/p>
“法官,事實已經(jīng)就我們眼前?!?/p>
相澤一套組合拳下來,談吐不凡,與其說他在打證據(jù),不如說在打人格魅力。
有兩下子嘛,檢察廳貶你這混蛋真是眼瞎了。古美門叼著煙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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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庭好一會兒,小黛才低著頭和星野先生一起走出法庭。
“星野先生,對不起?!摈煺f,“我們一定會贏的?!?/p>
她自己也沒什么底氣。
“我還是該謝謝你,”星野說,“我先回去了,黛律師?!?/p>
“被打得落花流水了?!?/p>
古美門在拐角處恭候多時了,見星野君一走,便閃到小黛身邊。
“還沒結(jié)束,”黛抬頭看了他一眼,想尋求一點安慰,又心有不甘,不想被眼前這個男人再次奚落。
“那家伙沒有那么強,”古美門輕松地說,“他對你做的一切無非是擺出一副紳士的樣子,讓你內(nèi)心飽受譴責。具體因為什么而受譴責你這超合金從沒透露過一點。”
你在害怕和他對壘,害怕和充滿惡意的自己對壘。”
古美門一語中的。
學生時代,直到碰巧聽見相澤和女朋友談話前,真知子還將相澤引作世上獨一無二的好老師好男人,而自那以后,她開始懷疑,懷疑相澤是否只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每當有這樣的懷疑時,她便開始譴責自己,自己為什么對他產(chǎn)生如此惡意的揣測。
安藤貴和案打下重審的時候,古美門曾經(jīng)告訴過羽生律師要“愛上丑陋”,小黛如今發(fā)覺,自己還沒有愛上自己的丑陋。
“聽好了,睡不醒的蝌蚪,”古美門冷靜道。
“站上法庭之后,做不到心無旁騖就立刻退庭,法庭不是心理咨詢室?!?/p>
“回去吧,服部做了甜點?!惫琶篱T轉(zhuǎn)過身去,朝走廊里走去,“我今天也有庭審,湊巧來早了。”
真巧……
相澤從小黛身后走來,拍了拍她,說:“你剛才好像很緊張,放輕松?!?/p>
相澤老師是不是聽到了自己和古美門的對話呢?
“謝謝。”
“嘛,如果是我遇到那樣的委托人的話,也會頭疼的。”相澤寬慰著她。
“謝謝,我不覺得煩惱?!?/p>
小黛已經(jīng)有了古美門式的警覺,“我是星野先生聘請的,沒有資格貶低他?!?/p>
“這也是古美門律師教你的嗎?”相澤從她身上嗅到了一絲不同往日的氣息。
“是,老師?!?/p>
“好,加油吧,期待下次見?!毕酀闪粝乱痪涔膭睿汶x開了。
“嗯。”黛孤零零地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