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徵宮,江晚舟看見宮遠徵趴在桌子上有些悶悶不樂,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怎么了?悶悶不樂的?”
宮遠徵看見他手里的短刀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搶過他手中的短刀:“誰讓你拿走的?!”
江晚舟被他吼的一愣,慢慢垂下眼簾:“我自己”
宮遠徵皺著眉盯著他,江晚舟只是垂著眼簾,宮遠徵看了他好一會見他不說話:“以后你不許再進我的房間”
說罷宮遠徵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揚長而去,晚上的寒風最凍人,寒風把屋內(nèi)的溫暖趕走,讓江晚舟冷的打了個顫,直到臉上變得冰涼才起身關(guān)上房門,脫下外袍,合衣直接躺在床上。
宮門崗哨的鐘聲猛然在夜里響起,夜鴉尖銳的啼叫讓鐘聲聽起來像是喪鐘,格外瘆人。
長老議事廳里空空蕩蕩,血夜冷寂,一具死狀恐怖的尸體被吊在議事廳上方,尸體在地面投下漆黑恐怖的影子,尸體下方滴滴答答,鮮血凝聚成血泊。
那具被高懸的尸體,竟是月長老的
議事廳的高墻上,殺人者留下鮮血寫就的詩句,猩紅而張狂——
執(zhí)刃殤,長老亡;亡者無聲,弒者無名;上善若水,大刃無鋒。
江晚舟睡得昏昏沉沉,意識里的記憶不斷涌現(xiàn),蓮花塢的大火一直蔓延到亂葬崗的荒無人煙再到江厭離死前那雙含著眼淚的眼眸 江晚舟猛然坐起身,胸口劇烈起伏,昏暗的房間內(nèi)沒有一絲光亮,江晚舟下床去點亮蠟燭,聽見外面的走路聲 有些疑惑打開門,抓住一名仆人問:“這是發(fā)生了何事?”
“宮門紅燈警戒!江先生您別出來了,徵公子去執(zhí)刃大殿了,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那名仆人快步離開。
宮門里,尖銳的鐘聲響徹天際。
金繁身后跟著一群侍衛(wèi)疾走在道路上,他臉色嚴肅,走過一列正在值崗的守夜侍衛(wèi),跟在他身后的侍衛(wèi)端著一個木箱,里面是堆放整齊的藥瓶。
金繁向所有人安排任務:“淬毒”
侍衛(wèi)們輪流從里面拿出一個,將瓶子里的毒液淋到自己的刀刃上。
角宮、羽宮、長老院、執(zhí)刃殿門口……每個地方都有一個侍衛(wèi)手持白色天燈,點亮后放飛到天上,星星點點的火光破開夜的靜謐,飄向遠處。
江晚舟看著天空中的白色天燈,一瞬間思緒拉回那年聽學,與兩名少年一同許下的諾言“許我一聲鋤奸扶弱,無愧于心!”
突然喉嚨涌上一股腥甜,**舟急忙開始運功調(diào)理內(nèi)息,腦海內(nèi)的畫面一度轉(zhuǎn)化,綿延的大火、身邊數(shù)不清的尸體,最后停留在宮遠徵那張氣急的面孔上,最終吐出一大口鮮血,江晚舟體內(nèi)的怨氣開始暴動,顫抖著手伸向梳妝臺上,抓住一根銀簪狠狠劃開了自己的手掌,鮮血瞬間涌了出來,疼痛逐漸占據(jù)主體意識,江晚舟整個人摔在地上,身上的白衣到處都是鮮血,意識逐漸模糊,嘴唇呢喃:“宮遠徵……”
…………
宮遠徵和宮尚角從執(zhí)刃殿出來,宮尚角罕見的看見他身邊沒有江晚舟,以為是江晚舟睡了宮遠徵沒有叫他,也就沒有問宮遠徵:“遠徵,明天哥哥重新給你煅一把短刃吧”
宮遠徵聽見這句話愣了一下:“哥……你為什么這么說?”
宮尚角想起江晚舟那句話‘宮遠徵他只是他自己’看著宮遠徵,重重嘆了口氣:“江晚舟說的對,是哥哥那幾年冷待了你,以后不會有人再傳那種謠言,你和朗角都是我的親弟弟”
宮遠徵聽見這句話整個人愣住了,嘴唇哆嗦著:“哥,江晚舟拿了我的短刃,他是去找了你?”
宮尚角看著他這副模樣,有些疑惑點了點頭:“他把我說了一頓,也把我罵醒了,他說的對,朗角是朗角,遠徵是遠徵,兩個人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宮遠徵聽見自己哥哥的話,想起江晚舟垂著眼簾在自己面前,也不解釋,只是低著頭,自己放了狠話還讓他以后不許進自己房間,江晚舟那個時候在想什么……
宮尚角見弟弟臉色不對,皺了皺眉頭:“怎么了?江晚舟沒有跟你說這件事情嗎?他說他會跟你說的”
宮遠徵剛想說話,卻看見霧姬夫人提著燈走了過來。
宮尚角雖心明如鏡,但在對方還未開口前,他不露聲色,只是提醒:“宮門剛出意外,夜里已經(jīng)全山戒嚴,霧姬夫人若是沒事,還是不要——”
霧姬夫人低聲開門見山道:“宮子羽的身世,我記起來了?!?/p>
說是“記起”,實為倒戈,果然……宮尚角不易察覺地勾起嘴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夜露霜降,屋外寒冷,請霧姬夫人隨我回角宮詳談吧。”
霧姬夫人卻擺手:“耳目眾多,人言碎雜,我隨公子走走就好?!?/p>
宮尚角會意:“那我送霧姬夫人回羽宮?!?/p>
宮遠徵想回徵宮問清江晚舟這件事是怎么回事,但哥哥這邊還有需要,他只能跟著宮尚角送霧姬夫人回羽宮。
廊亭曲徑,夜深空寂,方圓幾里無人。
霧姬夫人提著燈,映出腳下斜長的影子,她回過神來,語調(diào)輕緩:“每位夫人從懷胎至產(chǎn)子,都會從醫(yī)館調(diào)配專屬大夫全程看護,醫(yī)館也會留有檔案記錄?!?/p>
事關(guān)宮子羽的身世,這一點,宮遠徵早就調(diào)查過。
他道:“蘭夫人的醫(yī)案我早就看過,上面清楚記載了早產(chǎn)?!?/p>
宮尚角瞇起眼,立即反應過來:“醫(yī)書是假?”
“醫(yī)書是真,但老執(zhí)刃偷天換日,改了幾頁?!?/p>
……
霧姬夫人看著天邊的月色,天地寬大,襯得她的身影渺小、孑然。
她幽幽嘆氣,目光還在遠處:“我在這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經(jīng)厭倦了這里的一切。老執(zhí)刃身故,宮門又逢多事之秋,待在這里只有日夜惶恐,我想遠離腥風血雨,在世間找個安寧之地度此余生?!?/p>
她說得辛酸而堅定。眼前露出羽宮的門廊,她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欲把手上的銅燈遞給宮尚角,宮遠徵卻搶先一步接過了。
霧姬夫人看著宮尚角,目光里充滿深意:“前方就是羽宮范圍了,角公子留步吧。夜路曲折,角公子,不要走錯路才好……”
說完,霧姬夫人轉(zhuǎn)身隱進夜色之中。
宮遠徵明白霧姬夫人的事哥哥自有主張,他唯獨擔心另外一件事。
“哥,你說十日之內(nèi)查出無鋒細作,有把握嗎?你打算怎么辦?”
宮尚角默而不語,十天期短,但他有把握,就是不知道宮子羽有沒有把握。
……
宮遠徵回到徵宮,看見江晚舟屋內(nèi)的蠟燭還在亮有些疑惑,走上前敲了敲門:“江晚舟?江暖?”
里面沒有應答,宮遠徵立馬察覺到不對勁立馬推門而入,一進去就看見江晚舟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整個人昏迷不醒,那一刻宮遠徵覺得自己的心都停了,他急忙上前把江晚舟扶起來靠在自己懷里:“江晚舟?江晚舟!”
宮遠徵探了探江晚舟的脈象,一瞬間皺緊眉頭抓緊把他抱起來,往醫(yī)館跑。
醫(yī)館在一瞬間燈火全部亮起來,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醫(yī)館的燈火才熄滅,宮遠徵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江晚舟,他看著江輕舟左手裹著厚厚的繃帶,想象不出如果江晚舟劃得是手腕,那自己趕到是不是看見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宮遠徵脫了外袍躺在江輕舟身邊,胳膊圈住他的腰把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江晚舟……醒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 ,我不應該吼你……”
羽宮里,燈火徹夜通明。
房門打開,有下人不停提著木桶進進出出,木桶里裝著水和冰,下人們不斷把冰倒進房間內(nèi)放置的大浴盆內(nèi)。
四周的溫度在夜里驟降,宮子羽縮了縮脖子,裹緊衣服,繼續(xù)和金繁交談。
說起月長老一事,宮子羽搖了搖頭:“我還是不信有那么多無鋒細作”
金繁思考片刻:“但令牌不假,也有血字為證,賈管事也確實死了。”
死了賈管事一個無鋒,又出來一個“無名”,這不正是說明宮門內(nèi)部至少有兩個無鋒?
宮子羽卻不這樣認為:“金繁,假如你我皆為無鋒細作,好不容易混進了宮門,潛伏多年,難道我們不應該好好隱藏自己,互相包庇、彼此掩護嗎?怎么可能殺了人還堂而皇之地寫下血字,昭告眾人?”
宮子羽深思一層,怎么想都說不過去。
金繁疑惑:“那他的目的是?”
“威懾”
“威懾?”金繁有些疑惑。
“讓我們害怕,讓宮門自亂陣腳。父親曾經(jīng)對我說過,有時候虛張聲勢、擂鼓擊錘、策馬揚塵只是為了讓敵軍感覺聲勢浩大而已……”
“你的意思是?”
宮子羽輕撫下巴,他意有所指:“我感覺,其實對方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但對方想讓我認為有很多人。你仔細想想,是誰第一個強調(diào)無鋒間諜不止一個人?”
是宮尚角。他當時的說辭是“誰說宮門只能有一個無鋒間諜”。
“宮尚角?”
“沒錯”
眾仆人行禮告退。等所有人都離開后,宮子羽又道:“他就是故意虛張聲勢,混淆視聽,把賈管事的事情掩蓋過去,順便制造強敵壓境的緊張氣氛,讓宮門內(nèi)部動蕩……”
金繁問:“他想干嗎?”
“他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了,你還不知道他想干嗎?他想重新選執(zhí)刃??!”
宮尚角想當執(zhí)刃,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金繁沉吟一會兒,說:“但他也不至于瘋狂到為了當執(zhí)刃而殺長老吧?”
宮子羽“嗯”了一聲,似乎無法反駁。畢竟他也不相信宮尚角狼子野心到這種程度,他的目光暗淡下去。
作者:“存稿不夠了,又要繼續(xù)存稿了……不開森~”
作者:“13號更新時間在晚上十一二點,下午努力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