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澤西州的夏日是陽光與大地的熱戀期,濃情蜜意,難舍難分。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夏日,因為他遇到了他一生的摯愛,也是他長達二十年的執(zhí)念。
此年仲夏,意大利黑手黨頭目赫爾斯·奧尼將重達12萬噸,造價60億美金的“索涅奎杰琳號”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自己的心上人索涅奎杰琳。
本次航行是“索涅奎杰琳號”處女航,以意大利那不勒斯為起點,途徑美國新澤西州……
蕭問理輕輕地摟著他的愛妻弗蕾亞·賓亞德·蕭,此時的弗蕾亞,蒼白虛弱得像一朵隨時要被吹散的蒲公英。
雖然弗蕾亞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可她整個人卻顯得輕松又愉悅,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看著眼前的海鷗飛遠,站在甲板上,靠著欄桿,默默地享受日光。
蕭問理從口袋里拿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歐泊石,遞給弗蕾亞。
“真美啊……”
弗蕾亞接過那顆歐泊石,抬手將它對上日光,它的每一寸都熠熠生輝。
她半開玩笑半感嘆道:“如果是在以前,我想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捏碎它,哈哈哈……”
蕭問理垂眸,修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眼中一瞬間蓄起的心痛與苦悸,他欲言又止,卻又鼓足勇氣,沉重道:“對不起……”
弗蕾亞抬頭看向他,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失聲笑了出來:“噗哈哈哈……書呆子,別那么認真嘛?!?/p>
她隨即又認真道:“生下安安是我的選擇,我不后悔,我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p>
“我希望你可以平安?!?/p>
蕭問理將弗蕾亞擁入懷中,這些文字輕聲落在她的耳邊,卻又是那么有力度,他真的不想失去她,他真的不敢想象失去她以后的生活,也許他會變成一具行尸走肉,也許他會與她同去,也許……
正當他陷入那些可怕想法之中的時候,忽然背后傳了一聲“媽媽!爸爸!你們在這??!”
弗蕾亞轉(zhuǎn)頭迎向蕭若安,滿眼慈愛。
“咱們的安安寶貝醒了!”
“媽媽!”
蕭若安撲進弗蕾亞懷中。
“看來咱們安安要比你小時候聰明多了?!备ダ賮喰χ聪蚴拞柪?。
對方別過頭去,臉上浮現(xiàn)一抹紅暈。
蕭若安一臉疑惑地看向弗蕾亞,問到:“爸爸小時候?”
“對呀,你爸爸小時候是個小迷糊,和你一樣大的時候迷路被我撿到了?!?/p>
女孩好奇道:“爸爸這么厲害的人,也會迷路?還有,被媽媽撿到?”
“哈哈哈哈……”
弗蕾亞笑著拉過蕭問理的手,道:“要不你跟安安解釋一下?”
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激動,顯然是十分情愿的,蕭問理一直在尋求機會跟女兒好好講講弗蕾亞與自己的羅曼史,倆人如何相遇,如何重逢,如何相愛,中間如何甜蜜,如何艱辛,雖然從前也斷斷續(xù)續(xù)地在女兒面前提過,但總歸是沒有細細講過。
他蹲下對安安娓娓道來:“在爸爸五歲那年……”
弗蕾亞看他這架勢,估摸著他要從頭講到尾了,便注意了一下時間,牽著他倆的手,朝著最近的一個餐廳走去。
在蕭問理五歲那年,隨父母從中國搬到美國新澤西州的普林斯頓居住,雖然自小在理科方面展現(xiàn)出極高的天賦,被人稱為“天才”,但是卻有些路癡屬性。
當然,要求一個五歲的孩子認路,確實有些太苛刻了,或許是因為他是“天才”,導致父母與他人對蕭問理的一切都有極高的期望,也因為他的懂事早熟,讓父母對他很放心。
結(jié)果,他就在搬來普林斯頓的一個星期后,迷路了。
同往常一樣的路,他跟在父親身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過了多久,一抬頭,發(fā)現(xiàn)父親不見了。
周圍陌生又熟悉的環(huán)境令他不知所措。
年幼的蕭問理沿著眼前的路緩緩踱步,周邊的一切在此刻都變成了詭異的迷宮,將他圈在了中心。
他莫名感受到這迷宮隨著自己的腳步、呼吸,旋轉(zhuǎn)、變幻……
眼下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嗎?
或許還真有。
當他以為要“柳暗花明又一村”時,下一個街口,人們的驚恐聲沸反盈天。
“嘭!嘭!——”
混雜著幾聲槍響。
一個持槍的白人男子正在進行無差別殺人。
混亂之中,他對上了那個歹徒的眼神,對方戲弄似的緩緩朝他舉槍,食指觸摸著扳機,掌握著他的生殺大權(quán)。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少女“從天而降”將那男子擒住,右手拿出一根極細的麻醉針,刺進對方的動脈,頃刻間,男子便失去了知覺。
她的動作狠辣,一氣呵成。
突然周圍聚集了很多身穿防護服的人,將那名男子團團圍住,帶上了武裝押運車。
“不用害怕,現(xiàn)在沒事了?!鄙倥叩剿磉?,輕聲安慰到。
男孩驚恐之余,抬眼望去……
陽光映照著,少女骨骼分明如同被上帝精雕細琢過的側(cè)臉,如絹的黑發(fā),如祖母綠寶石一般的眼眸,都令他驚嘆、沉淪。
少女的長相不似原住民,像是混血,具體他也說不上來,不過,他腦中還有一個想法——或許她不是人類!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那雙眼睛,美麗而無情,明明她還在安慰他,可是他從中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你的家人呢?”
對方的詢問打斷了他的思索。
他看著她的眼睛,斷斷續(xù)續(xù)地,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吐出:“不……不知道?!?/p>
“那你知道家在哪嗎?”
“不知道。”
“看來你迷路了?!?/p>
少女用手指了一下不遠處匆匆趕來的警察:“我想,他們會帶你找到的。”
少女牽起他的手,將他帶過去交給警察,囑托了幾句便要轉(zhuǎn)身,可蕭問理卻叫住了她:“我們會再見面嗎?”
少女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只是微笑道:“你真可愛。”
他那天目送了她的離開。
看她上了一輛黑色賓利,看那輛車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
從那以后,她變成了他心中一個長達二十年的執(zhí)念。
遠處的黑色賓利上。
“大人什么時候變得怎么溫柔了?”
一個黑衣男子打趣地說。
少女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那孩子挺可愛的?!?/p>
“像是個華裔?!?/p>
“嗯。”
對方剛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她用槍抵住頭,她淺笑道:“你今天的話似乎有些多了?!?/p>
男子訕笑,不敢再開口。
他是真的不敢得罪這位心狠手辣的大人物,只能默默開車。
二十年后,蕭問理獲普林斯頓大學物理學博士學位后,就任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研究員,在粒子物理學及量子力學方面頗有造詣。
二十年來,蕭問理每到一個地方,每遇見一個人,都會去尋找關(guān)于那個少女的下落,他也曾想過,或許當年的那個少女如今早已嫁為人婦,但直覺告訴他這不可能。
他本科去了馬薩諸塞州的麻省理工,后來研究生又去了加州的斯坦福,他尋找了很久,結(jié)識了很多好友,所謂的“消息”總是無疾而終,最后他決定回到新澤西州,留在普林斯頓去等她的再次到來。
家里產(chǎn)業(yè)的重心已經(jīng)遷回國內(nèi),父母便回國了,普林斯頓的別墅留給他一個人居住。
他常常去當年發(fā)生槍擊案的那個街口,雖然這里早就已經(jīng)換了幾個滄海桑田,但是還是能隱隱約約讓他感受到當年的驚心動魄。
從前他也嘗試打聽過那個槍擊案的前因后果,因為與她有關(guān),可是除了知道槍擊案的兇手來自馬薩諸塞州之外,其余一無所獲,關(guān)于她的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謎。
就連那個兇手,在他去馬薩諸塞州多方打聽之后,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如今他過上了研究院和家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通過特定儀器改變空間磁場,以及控制空間基本粒子的振動頻率,可以引起粒子不穩(wěn)定擠壓,在空間中產(chǎn)生一道肉眼可見,卻又不太明顯的白痕,其中會隱隱約約地傳出聲音。
這個白痕,是個微型蟲洞,關(guān)于蟲洞的研究,各國的頂尖研究院都在秘密進行,只是目前的研究進展緩慢。
雖然像這樣的微型蟲洞在世界科技排名前幾的幾個國家都有所發(fā)現(xiàn)和研究,但里面可以傳出聲音的蟲洞卻寥寥無幾。
這項發(fā)現(xiàn)無疑是至關(guān)重要的。
他從發(fā)現(xiàn)那個微型蟲洞開始就明白,不久之后一定會被美國高層知曉,畢竟這里的監(jiān)視器遍布每一個角落。
果然,一周之后,他的研究成果被納入該國關(guān)于蟲洞研究的體系中。
他也成為了研究該技術(shù)的核心研究員之一。
不過,這樣的“升職加薪”總有幾分威脅的意思,甚至讓他有些身不由己。
可就在這樣“尷尬”的境地下,他遇見了……
“遇見了誰?。俊?/p>
蕭若安好奇到。
“你猜猜?!?/p>
蕭問理輕輕刮了一下安安的鼻子。
安安興奮道:“是媽媽吧!”
“安安真聰明!”
他稱贊安安的同時,又滿懷愛意地看向正在嚼面包的弗蕾亞。
蕭若安對這個還未講完的故事半懵半懂,不過她好像明白了這次為什么去新澤西。
弗蕾亞將手中剩下的面包塞進蕭問理的嘴里,笑道:“剩下的等到了普林斯頓再說吧,哈哈哈……”
這次去新澤西,不僅是為了帶蕭若安旅行,也是為了解決一些陳年舊事。
弗蕾亞緩緩貼近蕭問理,用極輕的聲音說到:“組織的人也來了。”
一瞬間,蕭問理神情凝固,身體一僵,但是手臂卻極快地環(huán)住弗蕾亞。
“看來,我們要說再見了……”
這句話有些扎喉嚨。
“不可以!”
他的反駁在她的話音落下之前。
如果是從前,弗蕾亞根本不會將這些人的存在視作威脅,畢竟她可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第九代“德蒙”。
可是現(xiàn)在,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組織不會放過她,哪怕讓這里所有人給她陪葬。
眼下有兩條路,要么死,要么被抓回去消除記憶,經(jīng)過改造重新做殺人機器。
如果她沒有遇見蕭問理,這兩條路對她而言沒有區(qū)別,可是她遇見了他,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安安,所以,她決定為自己開辟第三條路。
就在她思索之間,不知何處傳來巨響,游輪發(fā)生了爆炸,腳下的地板開始崩裂,船艙被淹。
弗蕾亞對這種手段有些輕蔑地嘲笑:“真是一群心急的瘋子?!?/p>
蕭問理趕緊拉上弗蕾亞和蕭若安跑出去。
在混亂的人群之中,弗蕾亞將蕭若安交給了索涅奎杰琳。
“幫我先帶安安離開,她跟著我們太危險了?!?/p>
索涅奎杰琳問到:“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們?”
在得到弗蕾亞的肯定后,對方的表情透露出幾分陰狠:“弄壞我的生日禮物,那我就給他們一個驚喜?!?/p>
“媽媽,你們?nèi)ツ模俊?/p>
蕭若安焦急問到。
弗蕾亞摸了摸她的臉,沒有正面回答:“安安乖,要聽奎杰琳阿姨的話?!?/p>
蕭若安含淚咬唇地點了點頭。
索涅奎杰琳擔憂道:“你會平安回來的,對吧?”
“不大可能。”
弗蕾亞苦笑。
“安安我好好給你們照顧著,跟著我和赫爾斯,她不會有事的?!彼S即又轉(zhuǎn)向蕭問理:“保護好弗蕾亞,不然我跟你沒完!”
蕭問理堅定地回答到:“放心吧!”
說完,索涅奎杰琳帶著蕭若安轉(zhuǎn)身離開了。
弗蕾亞冷靜道:“他們能感應到我的位置,一點用了什么東西……我們?nèi)フ揖壬?!?/p>
蕭問理緊緊抓住弗蕾亞的手奔向救生艇的方向。
當快到達時,忽然有個人沖了過來,蕭問理將弗蕾亞護在身后,這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對方?jīng)]有多言,直接出招,看樣子,像是也想將蕭問理置于死地。
蕭問理用力格擋,與對方打斗起來。
船面愈發(fā)搖晃下沉。
關(guān)鍵時刻,弗蕾亞運作全身力量支撐自己參與打斗,并以一招定生死。
她將對方一擊斃命,并火速挖出了對方掌心的芯片。
當她起身時,蕭問理發(fā)現(xiàn)她的頭發(fā)白了不少,臉上蒼老了許多,又疲憊又憔悴。
他心疼地抱住她,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用它來找我?!备ダ賮唽⑿酒胚M蕭問理的口袋。
“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事,謝謝你讓我有了真正的心……”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他明白了她的計劃,可是他真的舍不得,他痛恨自己無法真正的保護她。
他是天資卓越的物理學奇才,是俊朗多金的蕭氏集團第一繼承人,但是此刻他連自己的妻子都守護不了。
“時間快到了,走吧……”
弗蕾亞用手將他的雙臂扒開。
他咬牙跳上了救生艇。
弗蕾亞朝他喊到:“照顧好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