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遭天譴的!”
女人跪坐在被踩過的臟雪地里,手里死死攥著半個玻璃酒瓶,而另一半,早已碎成四分五裂的玻璃碴,躺在殷紅的雪水里,在路燈下泛著幽幽的綠光。
血順著陳巖的額角躺下來,一直流到睫毛上,他抬手胡亂摸了兩把,蹭臟了羽絨服的袖口。
他沒有理會女人雪夜里凄厲的哀嚎,因為這個世界上承受苦難的窮人太多了,一代代,猶如野草,歲歲枯榮,泛泛不絕。
轉(zhuǎn)頭走了幾步,陳巖卻又折回去,從自己的內(nèi)兜掏出兩張紅票,拍在女人街門口的破爛堆上。
路燈的光很微弱,像是斷氣之前的抽噎,血又流到眼睛里去,模模糊糊的,很不舒服,陳巖低著頭收緊領(lǐng)口,一鼓作氣頂著大雪往巷口走。
巷口有兩只狗正在翻垃圾桶,把里面的破紙殼子爛塑料袋都給扒拉出來了,好在里面剩了點泔水,兄弟倆腦袋擠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
陳巖慢慢踱過去,生怕這兩條牲畜猛回頭就在他的腳腕上來一口,這個月就啥也不用干了。
下雪的夜里,街上總是特別清靜,他掏出一根煙,小心的點上,然后一個人磨磨蹭蹭的往回走,雪落在睫毛上,濕濕的,好像只要走的慢點,他就可以不用面對那糜爛的生活。
可惜路總歸要走完的,沿途無話。
陳巖掀起棉簾子進了樓道,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不知道是誰喝多了吐在樓門口,堪堪弄了兩張衛(wèi)生紙蓋在上面。他沒理會,徑直上了樓,門上果然又多了幾張開鎖和疏通下水的小廣告,連把手里都塞著治男科病的宣傳單。他剛掏出褲兜里那一大串亂七八糟的鑰匙,屋門開了。
“回來了。”
“嗯。”
開門的是個年輕女人,三十出頭,從耳朵旁邊的頭發(fā)開始往下,燙著燥乎乎的羊毛卷,穿著一件打球的過膝毛衣,外面嫌冷又套了個棉馬甲。
“我給你倒點熱水去?!?/p>
陳巖點點頭,把羽絨服掛起來,李忘憂這時候才看見他腦門子上鑿開的口子,把熱水塞到他手里,又掰開門口的藥箱。
陳巖抿了兩口水,覺得緩過來點,頭上上了藥,他就有點困了。
“卡拿到了嗎?”
“嗯?!?/p>
李忘憂沒管他,自己去衛(wèi)生間洗涮去了。
“柳姐?!?/p>
陳巖低低喊了兩聲,李忘憂開著水龍頭沒聽見,他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啞的不像話。
李忘憂聽見動靜這才扒拉開門,探出半個身子。
“曼姐今天來過嗎?!?/p>
聞言李忘憂身子僵了僵,抬手指向桌子上的那個商場的貨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陳巖打開,是一大堆吃的和日用品。
“我不想干了?!?/p>
他扒拉著里面的土豆,頭低低的,想看清那個粘在土豆上的黑點到底是泥還是小坑。
李忘憂一愣,隨后大咧咧的搖搖頭
“甭開這種玩笑。”
“我沒開玩笑?!?/p>
她把毛巾掛好,又放下挽起來的袖子。
“酒喝多了吧,小巖?!?/p>
“我壓根沒喝?!?/p>
“胡說,身上一股酒氣?!?/p>
“那是別人家的?!?/p>
陳巖終于看清了,那土豆上就是一個小坑,眼看著要出芽了。
兩人誰也沒說話,外面呼呼大雪,屋里一片死寂。
“生活的問題我能解決?!?/p>
李忘憂沒再發(fā)表意見,她只是自顧自的輕輕點頭,給自己又續(xù)了一杯熱水。
“其實這樣的日子沒人想過?!?/p>
話音一落,她徑直回了屋,連門也帶上了,只留下陳巖一個人在飯桌發(fā)呆,他撫摸著玻璃杯的杯壁,隱隱看到白色的水汽飄渺。
原來這杯熱水是給他續(xù)的啊。
陳巖覺得頭又疼起來了,干脆抓起那杯水一口氣喝盡,有點燙,好在他能忍。
臉上濕乎乎的,不知道是血還是眼淚
他簡單擦了擦,拉上燈睡覺去了。
【作者本人聲明:劇情進展可能偏慢,致歉。(鞠躬ing)因為我希望自己筆下的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想用文字賦予他們靈魂,所以流量可能會差,如果您愿意看下去,那么很感謝,我會盡最大努力完成這部作品。誠摯感謝(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