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驚雷轟然炸響,震得殿內燭火搖曳?;实圩邶堃紊希抗饴湓诠蛟诘刂醒氲膬扇松砩?,神色復雜。忽然,他想起前日城闕遞來的密信,那信末尾畫著一個棋盤,棋盤中央用朱砂圈出一個“顧”字——那是他最寵愛的謀士之名。而此刻,顧瞻的目光卻停留在宋言顏眼中倒映的燭火上,思緒不知怎地飄回了那一年:她抱著柱子在巷口哭得啞了嗓子,而他躲在暗處,手緊握刀柄,卻終究沒能揮下去——原來,從那時起,他的棋就已經(jīng)漏了一子。那一子不是陰謀,而是藏在他安神茶里、深埋心底的“愛”。
城闕“所以顧哥哥下棋時,總讓我三子。”
城闕蹲下身,指尖輕輕擦過顧瞻掌心的老繭,那繭子是常年握棋子磨出來的印記,帶著一點點粗糙,又透出一股執(zhí)拗的倔強。
城闕“可你不知道,我每一步都在等你落錯。”
她緩緩展開袖中一張皺巴巴的紙,紙上寫滿了他夢話中吐露的供詞,字跡潦草卻清晰可見。
城闕“你說‘我的紅痣長在手心三寸,像顆落星,這是女子何其避諱的位置’——可爺爺死的那晚,你明明蒙著面,怎么會知道?”
顧瞻忽然笑了,卻是一抹蒼涼。他曾以為自己藏得夠深,把仇恨裹在溫柔里,把算計藏在茶湯中,可忘了她是燁國的血脈,天生對陰謀敏感如獸。就在這一刻,她抬手用步搖挑起他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清脆一聲,她將步搖丟下,青磚上傳來響亮的一聲“?!?。而玉佩背面,赫然刻著當年謝府護院的暗紋。
城闕“原來顧哥哥是這樣知道的,那為什么把令牌上的字換成‘玄鱗令’的篆文?”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了一絲隱隱的顫抖。
城闕“你說要替母親報仇,殺了謝鶴城,可那年在巷口看見我時,你的刀換成了糖炒栗子……那些糖炒栗子啊,至今都是我吃過最甜的東西?!?
她的眼眶忽然泛紅,嗓音也有些哽咽。
城闕“可你知道嗎?我爺爺臨終前說過,當年你母親墜崖,是為了替他擋箭。他到死都攥著你母親的帕子,帕角繡著‘瞻兒平安’。”
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燭火偶爾爆裂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顧瞻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仿佛那聲音還在耳邊盤旋。
顧母“瞻兒,若有機會,替娘看看謝家的小女娃。她手心有顆紅痣,像顆會發(fā)光的星?!?
原來,從一開始,他的恨就是一場錯局。他的棋,每一步看似靠近她,卻在最后的落子時輸給了心底那一點不敢承認的、比仇恨更暖的光。
城闕緩緩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赦免令,上面蓋著皇帝的私印。她抬頭看向顧瞻,語氣帶著幾分認真,又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柔軟。
城闕“陛下說,若你肯放下仇恨,便許你戴罪立功?!?
她的手指輕觸他的拳頭,將他緊攥的手掌掰開,指甲嵌入掌心的痕跡還清晰可見。
城闕“其實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每次替我試菜,你都會把辣菜里的花椒挑干凈——就像你每每說夢話時,喊的不是‘報仇’,而是‘闕兒別怕’?!?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映在兩人交疊的手上。顧瞻忽然想起了書齋的那一幕:她趴在桌上熟睡,發(fā)間沾了墨香,他鬼使神差地為她簪了一朵海棠。原來從那時起,他的棋就已經(jīng)亂了,亂在想護著她的笑,想讓她眼中的星光永遠不滅。
顧瞻“我輸了?!?
他的聲音低沉,似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隨即低頭,在她手心的紅痣上落下輕柔一吻,那吻像是一顆真正的星,落在了世間最溫暖的地方。
顧瞻“輸給了當年巷口那個抱著柱子哭的小傻子,也輸給了……想讓她活成光的自己。”
城闕“顧哥哥,該讓那個組織出來透透氣了?!?
聽聞此話,顧瞻掏出懷中藏了三年的密卷。這是一個與他通信三年的神秘組織,可他始終查不到對方的頭目是誰。
顧瞻“闕兒,這次換你下棋吧,我……做你的卒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