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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薰香,一雙手如皎白的冷玉所琢,輕輕捻起書頁,兩指交錯反復(fù)磨磋著紙頁的紋理,欲要翻頁時她果斷撕下,將已看完的那頁紙放進香爐中焚毀。
這是她的一個習(xí)慣,并無什么特殊之處,只是從熟悉之人身上習(xí)得,不自覺效仿而成。
心境煩躁,后知后覺那頁紙的內(nèi)容自己并未看進去多少,她忙不更迭的掀開爐蓋,薄紙已成塵末。
剛泄氣,她神色一凜。
竇溫漣這天怎么…?
原本透過窗縫灑落的一縷縷光線也隨之消逝,整個房間被一層沉寂的黑暗所籠罩,透過窗欞,窗外天色驟然變換,如同巨幕般的暗影遮蔽了太陽的光輝,瞬間將白晝吞噬成黑夜。
心中暗流出不祥的預(yù)兆,她走出屋,不曾猶豫推開隔壁百里東君的房門,果不其然,他不在。
她一時心神不寧忘記了時辰,知道這家伙不會這么老實,沒想到這么不老實,竟溜得如此之快。
趁天色昏暗,她繞過客棧外那些人的視線,朝著顧府的方向趕去,步伐中略顯急切,導(dǎo)致手中的油紙傘微微傾斜。
細密的雨珠沿著傘緣滑落,打濕了她的半邊肩膀,一陣帶著寒意的風(fēng)穿透衣衫,刮著瘦弱的骨。
竇溫漣無暇顧及那些細枝末節(jié),她隱隱的心中在害怕著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那種感覺催促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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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有一位叫作溫漣的姑娘求見,說是來找她的朋友,不知公子是否認識?”
剛剛送走來自暗河的客人,又迎來一位不速之客,侍從前來稟告時,顧劍門多有不耐,他先是飲了一口酒,隨即擺了擺手。
“不認識,告訴她,這里沒有她的朋友,讓她走罷?!?/p>
“可那姑娘剛剛就說了,若不是親眼看見,她是不會走的。”
“那便…會會吧,我倒要看看是誰?!?/p>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門扉被輕輕打開,一陣微風(fēng)拂面而過,顧劍門略掀起一絲眼皮,從虛影浮光里覷見一樽美人相,確是未曾見過的面孔。
顧劍門說罷,你有何目的?
他神色軒昂泰然,眼尾微揚帶著三兩分傲色,竟兀自飲酒,并未抬眼多加理會竇溫漣。
而她也全無被無視的惶惶,只聽那聲音不卑不亢,和緩而輕柔。
竇溫漣我今日前來的確是來尋我的朋友。
顧劍門突然嗤笑,像是覺得她的話多么的可笑。
朋友——?他這顧府如今已然被晏家控制著,除了適才暗河的人敢來,若不是晏家派來的人,怎么還會有人來拜訪他顧劍門。
又或者是,她口中的朋友還能是暗河不成?無趣的謊言。
顧劍門如你所見,你的朋友不在。
意思翻譯過來便是:你可以走了。
許久,那抹身影依舊未動。
顧劍門怎么?你不信?
顧劍門沒理由騙她,她自然信。想來她來得不巧,正好與百里東君、司空長風(fēng)二人錯過,又或者說,他們兩個根本沒能來到顧府。
竇溫漣我自然信任公子,只是既然來了,便不能白來。
竇溫漣我與朋友來到柴桑城開客棧,本無意間涉入公子與晏家的斗爭,只想求明哲保身,我想向公子求些消息,以便應(yīng)對,也防止我們的無心之舉,給公子帶來麻煩。
說得倒是好聽,但顧劍門沒理由相信她,竇溫漣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竇溫漣顧公子,我明白你的顧慮,你現(xiàn)在腹背受敵,今日突然有人前來拜訪,你自然是不信我的。
竇溫漣可不知…你是否愿意信這令牌?
像被勾起了興趣,顧劍門這才舍得抬起頭,那枚白玉令牌,是極難得羊脂玉質(zhì)地,透著淡淡的瑩光,而只要仔細觀看,便能看到玉牌邊緣雕琢著的雙魚紋。
他的眼神微變,目光緊緊鎖住竇溫漣,隨即緩緩開口道:
“江湖門派之首青淵門獨有的雙魚令牌,能夠擁有這塊令牌的女子少之又少,除去門主已故的之女曾書蕓,能擁它的,便只有可能是她的女兒,也是如今當朝丞相之女?!?/p>
“竇溫漣?!?/p>
竇溫漣是,如此公子可愿信我?
她抬眸,自然的撞進他略帶審視的雙眼,她仍是不動聲色,語調(diào)斂得柔軟。
顧劍門暗自打量面前的女子,她是誠懇的,被雨淋濕的發(fā)絲凌亂的貼在臉龐,顫抖的眼睫上躺珠水滴,眼神卻堅毅的不像話,漸漸的,他的眼一點點柔和下來。
顧劍門傳聞竇小姐自小頑疾纏身,今日淋了雨,身子怕是遭不住折騰。
說著,顧劍門叫來侍從為她添一杯熱茶。
竇溫漣懸著的心放下,她明白,盡管她說的話的確不太樂意,但顧劍門說這話的意思,便是愿意信她。
顧劍門可需要為小姐置備一身衣裳?
她輕輕搖頭,拒絕了這個略顯浪費時間的好意,不過,改變了之前的想法。
竇溫漣如果公子愿意,如果我有機會,我可以幫你。
顧劍門幫我?我不需要。
竇溫漣便當作是我還公子的人情了,況且,真幫不幫得上忙,還是另一回事。
顧劍門你剛剛還說要明哲保身,如今怎么突然間想要幫我?
他想是真的不能夠理解的竇溫漣的行為,疑惑的蹙起眉頭。
她可知這樣的決定,便是一腳踏進這淌渾水中。
竇溫漣明哲保身,不過其一,與我同行的,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他們涉入險境。
竇溫漣雖說公子不想要我?guī)兔?,但我想,即便沒有我的幫忙,公子的朋友也會來助你的,不過是同一個道理罷了。

顧劍門……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傳聞竇家有女觀音相。那小觀音壓下眼簾顰蹙間訴盡世間悲憫,仿若真拋去了凡塵的七情六欲,唯留的幾分不知像神像魔亦或佛。
可真的有那樣的人嗎?他曾想過,不過今日所見給出了他答案。
顧劍門如此,我愿意你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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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漪媽有話說:別的不說,我女家世身份的確牛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