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回音

老板娘看了眼低頭喝水的陸之喃，笑道：“是啊，經(jīng)常你的小女朋友前腳剛走你后腳就來了?！?/p>

陸之喃握著紙杯的手一緊，心里涌上無端的苦澀，那些日子他們不是沒能相遇，而是次次都錯過。

趙懷禮：“這么有緣?。　?/p>

陸之喃忍不住在心里反駁，哪里來的這么多的緣分，不過一切都是她的蓄謀已久，只不過次次都錯過罷了。

老板娘點點頭，“是啊，要不你們錯過那么多次，還能走在一起?！?/p>

聞言趙懷禮溫柔的看了眼陸之喃，“是啊?！?/p>

來了新客人，老板娘說了句慢慢吃，就又去照顧新的客人了。

趙懷禮：“以前經(jīng)常來啊?！?/p>

陸之喃低低的嗯了聲，情緒并不是很好。

趙懷禮眸色晦暗，大概知道了為什么小姑娘會突然情緒失落。

他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辛苦寶寶了，早知道我應(yīng)該早來一會兒?！?/p>

陸之喃搖搖頭，揚起一抹笑意：“沒事兒啊，以后有很多機會再一起吃的?！?/p>

喜歡不計得失，只講心甘情愿。

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所幸暗戀得以窺見天日，她們在這個冬季相愛了。

趙懷禮垂眼，他怕自己的心疼讓她感到愧疚，她永遠只會把他人的感受作為第一感受，自己的感受從來不重要。

他很心疼這樣子的她。

那些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創(chuàng)造偶遇的機會，又一次次的失望而歸時她又是怎么熬過來的呢。

是不是要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一定還會遇見的。

結(jié)果是，她們每次都是錯過。

他到底上輩子是拯救了什么銀河系，這輩子才能得到一個這般喜歡自己的人。

而且他當初還那么混，可她還是喜歡了他歲歲年年。

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滑落，跌在桌面上。

趙懷禮，別再負她了。

他默默的想。

時過境遷，當初心底的想法也隨著時間成了沙，飄落在世間各處，唯獨沒在他心底再留下任何的痕跡。

吃完飯出來，已經(jīng)快到了電影開場的時候。

一路上，趙懷禮都緊緊扣著她的手，話里少的可憐，有些心不在焉。

陸之喃抿抿唇，掙脫出手，“你有事兒的話就先走吧。”

趙懷禮一愣，他越想控制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待人溫柔善良真誠是他懂事兒之后他母親教導(dǎo)的他第一課。

可就在這一路走來，回想著她們的點點滴滴，才發(fā)現(xiàn)他對陸之喃一點都不好，溫柔，善良，真誠，他又做到了什么呢？

趙懷禮一把擁住陸之喃，嗓音低沉：“喃喃，對不起。”陸之喃溫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沒關(guān)系，你去吧?！?/p>

趙懷禮蹙眉：“我去哪兒？”

陸之喃：“你不是有事兒要走啊?！?/p>

趙懷禮被逗笑，原來她以為他這一路的沉默寡言是因為他有事兒又不好跟她說啊！

他的女朋友還真夠大度的。

氣憤的捏了捏她的臉：“陪女朋友才是天大的事兒。”

陸之喃哦了聲，推了推他，“先放開我，人有點兒多，不好?！?/p>

趙懷禮輕笑一聲，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抱女朋友親女朋友又不犯法?！?/p>

陸之喃被逗弄的面紅耳赤，連忙捂住他的嘴：“別胡說。”

趙懷禮又在她掌心吻了吻。

陸之喃瞬間覺得手燙的厲害，剛放下手，就被他攬住腰：“我可沒胡說。”

她看了眼周圍的人群，拍著他的手臂，“趙懷禮別耍無賴?！?/p>

“陸之喃，你臉好紅?！?/p>

陸之喃：……

看著陸之喃吃癟的樣子，趙懷禮越發(fā)的開心了。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解釋道：“喃喃，我只是剛剛發(fā)現(xiàn)我對你一點都不好?！?/p>

陸之喃一愣，隨后抿抿唇：“是因為我暗戳戳想和你偶遇的心思嗎？”

趙懷禮搖搖頭，“也不全是?！?/p>

陸之喃：“你沒有對我不好，相反你很好，沒有你的補習我上不了A大也無法和你有后來的故事?！彼J真的看著他。又說：“趙懷禮，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恩賜了?！?/p>

他抱住她，親吻著她的頭頂。

“陸之喃，未來由我喜歡你多一點吧?！?/p>

她也會抱住他，開心的說道：“好啊?！?/p>

到電影院的時候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坐了很多人，幸虧她們在后面。

五排七號和八號。

電影好像是四月份上映的叫《后來的我們》

看到后面隨著劇情的深入，男女主敞開心扉，發(fā)展關(guān)系。

陸之喃看的面紅耳赤，尤其是女主角故意假裝呻吟的那一段，整個電影院都是喘息聲。

再看前面的情侶已經(jīng)親在了一起。

她尷尬的扣了扣手，側(cè)頭看趙懷禮，發(fā)現(xiàn)他也正用炙熱的目光盯著她。

陸之喃絲毫不猶豫的回頭。

結(jié)果被人掐住脖子，直接帶到了男人的身前。

“寶寶，想吻?！?/p>

她張口剛說了個不字，就被男人堵住了唇，他不急躁，反而是誘導(dǎo)著她一步步沉淪，慢慢的，她也陷入在這場情愛游戲中。

陸之喃感覺自己都要窒息了，拍了拍他的手臂，語氣嬌嬌軟軟，“夠……夠了?！?/p>

聞言，趙懷禮這才放過她，臨末，他還很壞的在她耳邊補了一句：“我也好像聽寶寶喘?！?/p>

陸之喃氣呼呼的扭頭，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趙懷禮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沒在糾結(jié)多久，她的思緒又被拉回了電影中。

看著男女主漸行漸遠，看著她們在酒店里回憶著過往。

陸之喃不可控制的就流下了眼淚。

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在一起。

女主角想要錢的時候男主角窮困潦倒，想要愛的時候，男主角有了錢，卻忘了如何心疼她。

兩個明明彼此相愛的人就這樣錯過了。

后來的我們什么都有了，唯獨沒有了我們。

真的好痛，好痛。

多年以后，陸之喃追電影學習的時候，看到這部影片，無聲笑笑。

或許她都沒想到有一天曾經(jīng)看過的電影也會正中她的眉心。

唯一不同的是，電影中的男主人公心里或許還是愛女主的。

可是現(xiàn)實中的他已尋得良緣，很愛很愛他的妻子。

電影結(jié)束。

陸之喃已經(jīng)哭的不能自已了，她抬頭淚眼朦朧的問：“為什么相愛不能在一起？”

為什么呢。

趙懷禮說：“年少時的相愛屬于兩個人，長大后的相愛屬于六個人，這其中還有雙方的父母。”

陸之喃：“那我們算什么呢，趙懷禮？”

趙懷禮嘆息一聲，溫柔的給小姑娘擦著眼淚，“我們什么都不算。”

陸之喃咬唇，將到嘴的話吞下去。

她們會結(jié)婚嗎？

她苦笑，就像趙懷禮說的那樣長大后的相愛就不屬于兩個人的了。

看著小姑娘欲言又止的神情，趙懷禮誘道：“我父母開明，不會在乎身份?！?/p>

陸之喃沒說話。

那么別人呢，別人會不在乎嗎？

陸之喃清醒的知道她和趙懷禮能走到以后的機率，卻還是甘愿沉淪。

她吸了吸鼻子，：“趙懷禮，以后我們要是分手了，就和電影里的男女主一樣，不要再見了吧?！?/p>

她怕再見，她會潰不成軍，會比沒有擁有過他的時候更加心痛。

趙懷禮：“我做不到，或許我和電影中的男主一樣會關(guān)注那時的你過得好不好?！彼橇宋撬劢堑臏I水，“喃喃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只要你不提，我一定會給我們的感情一份滿意的答案的?！?/p>

陸之喃抽噎著點點頭，露出笑意：“我相信你?！?/p>

晚上回到宿舍，她的腦中還是電影中的劇情。

她抬頭看著夜空，外婆，若您在天有靈，就讓孫女幸運一點吧。

岑睿見陸之喃若有所思的樣子，拍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陸之喃搖搖頭。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自卑，她始終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謝椿榕推門進來，咋咋呼呼的喊：“喃喃，快看趙懷禮的朋友圈?！?/p>

她蹙眉問：“怎么了？”

謝椿榕擺擺手：“你先看了再說。”她的手機還在充電，從桌子上撈起，在眾人齊刷刷的目光中打開了朋友圈。

第一條就是趙懷禮發(fā)的。

她的背影圖和兩個人在電影院牽手的照片。

文案只有一個她。

卻也恰當?shù)谋砻髁俗约旱膽B(tài)度。

他這是算公開她了嗎？

陸之喃此時覺得自己的心里比抹了蜜還甜。

她是他第一個在朋友圈官宣了的女孩子。

她們是會有未來的對嗎？

醫(yī)院里除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有孩子們的歡笑聲。

洛聲扶著池硯在醫(yī)院的附近閑散的走著，這段時間他在一次次的化療中變得十分的清瘦。

黑色的面包服像是一個麻袋將人裝了進去。

“我還記得剛來的時候這棵樹雖不太茂盛，但也堅強的活著，如今卻也枯死了?！?/p>

洛聲強忍著眼淚，她知道這棵樹。

剛來的第一天，她指著樹說：“池硯，你要像這棵樹一樣不屈服于命運，依舊向陽?！?/p>

樹已經(jīng)枯死了，那他呢？

洛聲搖頭：“你和樹不一樣的?！?/p>

池硯苦笑，沒有什么不一樣的，他只不過比它幸運一點，靠著現(xiàn)代的醫(yī)學技術(shù)和家人的關(guān)心存活下來。

現(xiàn)在……

他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雖然他想活，可是身體每天都在說你會死。

“嗯，不一樣的?！?/p>

樹比他死的快了些，不過他也快了。

洛聲憋著眼淚，沖他擠出一抹笑意：“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挺好的?！?/p>

提到她，池硯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她好就好，姐，過兩天天氣好點我們?nèi)テ砀０??！?/p>

他為何去祈福，又為誰去祈福，洛聲不用多想都知道。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她心疼的看著池硯，她真的不忍心告訴他們在一起的消息。

他得多痛啊。

洛聲實在不敢多想。

池硯頓了會兒說：“姐，她過的不好是嗎？”

洛聲拼命搖頭。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死咬著嘴唇，她說不出口。

池硯有些搖搖欲墜，洛聲在他面前不怎么哭的，她說了句她過的好，他回了句去祈福，她就哭的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不想懷疑都難。

猛的咳嗽幾聲，他撐著力氣，“姐，我想去看她。”

洛聲再也看不下去，她將池硯扶到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才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她談戀愛了。”

他偏頭，眼眶紅了一片，有些費力的問：“是和他嗎？”

洛聲點頭：“他應(yīng)該挺喜歡她的，朋友圈都公布了?！?/p>

池硯凄涼的笑了笑，眼淚從眼眶中滑落，胃里絞疼，連著心一起。原來知道喜歡的人和別人在一起是這般滋味。

他從口袋里找出那張唯一的合照。

指腹撫摸著照片中她的臉，少女身著校服，高馬尾，嘴角帶著輕輕的笑意。

這張合照還是在高傾芮和周子言的強烈要求下拍的，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拿著睹物思人。

“她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洛聲自己都痛到幾乎失聲，更何況池硯呢。

“那你呢，你呢池硯，你得償所愿了沒？”

池硯閉了閉眼，聲音發(fā)啞：“嗯，她得償所愿就是我得償所愿了?！?/p>

他們始終有緣無分不是嘛？

就算她放下了趙懷禮，他和她依舊無緣，快死了的人能給她什么幸福？

“池硯。”

他從口袋里掏出衛(wèi)生紙，給洛聲擦了擦眼淚，“姐，別哭，祈福結(jié)束后我們出國吧。”

洛聲有些不可置信：“你，你同意出國了？”

池硯點頭。

只要她幸福了他就滿意，哪怕那個讓她幸福的人不是他。

洛聲捂著嘴說好。

池硯看著照片里陸之喃的笑顏，也不由的彎了彎唇角，臨走前，在為她求次福，這也算無憾了吧。

池硯離開的那天北城下了一夜的雪。

臨走那天，他給洛聲給了一封信，求她交給陸之喃。

哪怕時隔多年，洛聲都沒有忘記池硯當時的眼神。

空洞，壓抑，痛苦。

她問是不是給陸之喃的。

池硯點頭承認，他說：“在最后他也想勇敢一回，下次再見可能就是他的尸體了?！?/p>

那天，迎著大雪，洛聲當天就給陸之喃送了去。

陸之喃見到洛聲的時候有些意外。

“你好?！?/p>

洛聲看著眼前的女孩，將手中的信遞給她：“這是池硯給你的信，他說”洛聲壓下心底的難受，揚起一抹笑意，“他說，天各一方，祝你永遠幸福?！?/p>

陸之喃接過信，“他呢，還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洛聲不止一次想來找陸之喃去看看池硯，去看看那個深愛著她的男孩子。

可是他不讓啊，他求她說永遠不能讓陸之喃知道。

他希望往后陸之喃要是回憶起來，記住的永遠都是那個明媚張揚的池硯，而不是病懨懨每天等死的池硯。

“嗯，他很好，和父母一起出國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了。”

陸之喃點點頭。

“那也祝他一切安好?！?/p>

洛聲背過身，吸了吸鼻子，說了聲再見。

“喃喃什么啊”謝椿榕問道。

“池硯給的信?！?/p>

謝椿榕不可思議的問：“都什么年代了，竟然還有人寫信啊?！贬７瘩g道：“信，信怎么了，多浪漫啊?！?/p>

謝椿榕：“好好好，浪漫浪漫。”

陸之喃坐在椅子上，將信封拆開。

一字一句看完，陸之喃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在自己追逐著趙懷禮的時候也有一個人同樣也在追逐著她。

看著陸之喃失魂落魄的樣子，姜早忍不住的問道：“喃喃，信上寫了什么??？”

陸之喃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甚至有幾分不敢相信在她高中那段最晦暗的時期竟然會有人喜歡她那么久。

謝椿榕不確定的說：“池硯給你表白了？”

陸之喃迷茫的點點頭。

“喜歡我這樣一個人一定很辛苦吧?！?/p>

謝椿榕沒否認，拍拍她的肩膀，“喃喃，別想太多?！?/p>

陸之喃搖搖頭，她知道默默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池硯一定苦極了。

她拿出手機，給他發(fā)消息。

回道。

［二十一：池硯，信已收到，謝謝你的喜歡和祝福，同時也祝你找尋到那個讓你幸福的人，相愛到白頭，抱歉啊，辛苦你喜歡我這么久。］

發(fā)完，她又默默的拿出信封看了看。

：旦逢良辰，順頌時宜。

喃喃，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坐上了飛機，這是我喜歡你的第288天，第一次見你的場面真的不算好，英雄救美的橋段英雄先動了心，我曾不止一次想過若是我那天沒有救你是不是就不會有后來的事兒，可最后我又想，幸虧我救了你。

可能你現(xiàn)在會想，你這么差怎么可能會有人真的喜歡你。

借用林徽因的一句話是，很多人喜歡你，或因為你漂亮，或因為你說話機靈有趣，這些喜歡都暗含著很多期待，而有的人喜歡你是看見了你哭和狼狽，知道你辛苦和平凡，允許你不美麗又不乖巧，還想把肩膀和糖果都塞給你。

而我屬于后者，第一眼的心動，日漸相處的喜歡，都讓我越發(fā)沉淪，后來我發(fā)現(xiàn)在我喜歡你的同時你喜歡著另外一個人，這真是一個殘忍的結(jié)局，我的喜歡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其實我并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卻在喜歡你這件事兒上一再退縮，沒有上前的勇氣。

如今見你都有勇氣和喜歡的人說喜歡了，我想我更不能退縮，尤其是在臨走前，陸之喃，我喜歡你，比任何人都喜歡你，包括他，希望我的告白沒有給你帶來困擾。

可惜，我們終究只能是錯過，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放下你的，也會找到屬于我的幸福，這封信是告白亦是告別。

喃喃，最后我還是想祝你好，祝你一切都好，平安喜樂，無災(zāi)無禍。

再見。

陸之喃看向窗外的皚皚大雪，閉上眼睛，默默祈福。

池硯祝你無災(zāi)無禍永遠幸?？鞓?。

北城下了一夜的雪，陸之喃從宿舍出來的時候冷的直哆嗦，搓了搓手，奔向趙懷禮。

抱住他的腰，抬頭問：“你什么時候到的，冷不冷?。俊?/p>

趙懷禮搖搖頭，親昵的在陸之喃的鼻子上刮了刮，撒嬌道：“冷，需要女朋友抱抱才能好?！?/p>

陸之喃有些無奈的看著趙懷禮。

他怎么又撒嬌。

談戀愛的這段時間里，她發(fā)現(xiàn)他談起戀愛來的樣子真的和平常不一樣。

黏人，愛撒嬌，喜歡親親。

她摸了摸他的腦袋，問：“趙懷禮你怎么這么愛撒嬌啊?！?/p>

趙懷禮抿抿唇，似乎在思考她說的話。

半晌，他哼笑一聲，“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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