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站在自家的家門口。
先前血熱沸騰的心室如飲寒冰,
視野里,碧綠色的鐵門
破了的鎖,門被從中腰斬
水聲
開門后,白發(fā)白衣的少年光著雙腳,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擦頭發(fā)聽到動靜。少年抬起眼皮
偏瑩白的琥珀色瞳仁,眼睫毛是白的。像雪絨花。
淚痣。濕漉漉的。
整個堂廳沾上水。
按理來說的很多種想法此到都被驚恐占據(jù)
她被嚇傻了。
“你誰?。?!”
楉芊是從十六歲開始活的。準(zhǔn)確來說。
她的記憶從十六歲起步。之前的,就像毛線球,或許色澤鮮亮,所以被哪只小貓偷走不還了。
她只知道自己有個好姐們叫曲江宴。曲江宴的父母想必對大燕塔科舉中壯元很是神往,所以名字也今承前制。
至于她自己,楉芊連父母都記不清楚,只從曲江宴口中聽聞:她父母好像是名字如雷貫耳的大人物。還聽聞她自己也許是出了場車禍被外星人重接了腦細(xì)胞反正性格大變。還聽聞:自己很倒霉。
不,不對,這個就不是聽聞了。
經(jīng)過楉芊鍥而不舍地親身實(shí)踐。
她已經(jīng)確常證實(shí)了自己瘟神的可靠程度。
就好像半小時前她去陌陽路街邊打工的小酒館,才上主干道:一輛一百噸大載量的巨型貨車以傾倒或漂移向她飛旋而來。
那個場面好像這輛車明明恪守本分地走著直線,但一見了她就身不由之地被愛的渦游吸引而來,連萬有引力都攔不住“一見鐘情?!?/p>
她把方向盤甩得差點(diǎn)脫軌,幾乎來了個三百六十度華麗轉(zhuǎn)身才堪堪躲過這天降一吻。
膽戰(zhàn)心驚。心驚膽戰(zhàn)。
“-我-操-什么鬼??。尩?嚇?biāo)览献恿耍?-“
那貨車司機(jī)也驚險(xiǎn)萬分。口吐的芬芳隔了四層玻璃楉芊都能聽見。抱歉抱歉。
楉芊閉上眼在心中默默為可憐的司機(jī)祈了三聲福。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于每日上交通當(dāng)引力場的常態(tài)。不管電動車、三輪車、小轎車、貨車、卡車、還是輪椅、兩條腿、三條腿、四條腿...
有腿沒腿,反正都往她這撞。
楉芊都懷疑,全世界連同老天爺都想碰她的瓷。
好在躲過一次接下來不過ctrl +C,楉芊相信現(xiàn)在的自己如果去玩天天飛車一定打遍洛城無敵手。
她平復(fù)下心跳,情緒平和地抬頭看紅綠燈。
哪個沒良心的直行非要走右車道?!
結(jié)果沒忍住又要火了。
還好非機(jī)動車那空了點(diǎn)位,楉芊打算逆向思維地抄個近道。
如此還能趕上準(zhǔn)點(diǎn)。
懷著這份沾沾自喜,楉芊右轉(zhuǎn)方向盤。
-呲啦--
不知是輪胎碰釘還是怎么,車身突然打滑漂旋起來。完全不受控地向綠化帶里沖。
這下楉芊真的大驚失色。
晃過萬數(shù)張行人恐懼的臉,她終于把車穩(wěn)住了
一時,飛沙走石.
她暖過神時只看見離她一咫之路的黑白轎車。
萬幸沒撞上
她筋疲力盡地松了口。
“噔噔”.
癱在車位上正想游神幾分鐘,對方突然下來敲她的窗。
“小姐,小姐,您好。您好,開一下窗可以嗎?”
別啊,本小姐很不好啊現(xiàn)在.···
楉芊懨懨搖下車窗,直起身,“什么事啊,差點(diǎn)撞到您真是抱歉?!?/p>
歷行公事地?cái)[上笑臉,有禮貌,語氣溫和,點(diǎn)頭,嗯,點(diǎn)頭···
“麻煩您出示一下身份證和駕駛職照?!?/p>
個鬼——
我敲!警察!??!
楉芊一個激靈,徹底“很好”了?!斑?,那個,警察叔……哦不,這位帥哥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她唰地把腰桿挺得筆直,笑容極為燦爛。
“小姐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和駕照。”窗外,黑白制服的中年人長得古板端正,傾身,用同樣禮貌古板的聲音重復(fù)了一遍。
黑白制服---黑白車身--警鈴。
好了。
真是警察。
我弗井*#
楉芊當(dāng)機(jī)立斷.下了車,賠著乘巧的笑臉,“叔叔,您看,我這正要去上班,遲到了老板要扣我工錢的,您看能不能……”
“你在哪上班?”
有戲!
楉芊眼一亮:“就,就是在陌陽路上快到頭的那家小酒館..…
中年大叔臉色頓時十分詭異。
““靡夢千年”?”
楉芊神色奕奕:“嗯嗯,對對對!”
中年大叔臉一板,連最后僵硬的禮貌都沒了。
“那就更要看了!快,身份證,拿來!”
楉芊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比古埃及的那位胡夫大人更加木乃伊。
“不是..·叔!我這,“楉芊故作焦慮地把手拍了拍褲衣口袋,“我這真忘了帶.....”
“真忘了?”
媽了的,真帶了也得有中生無好嘛!
曲江宴托關(guān)系才給她新辦的假戶口,這次再撐不過一星期那姐姐就真的要削減她這個戶口了
“那你在這個平臺登你的身份證,調(diào)出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在那上班?!痹趿夏侵心甏笫迦绱恕把?dú)夥絼偂保哂袝屗腴_口叫爹的職業(yè)素養(yǎng)。他好心地向她遞出手機(jī),界面上是個她不知道啥東西的星芒圖標(biāo)。
“叔!”她欲哭無淚了。“這重要嗎?”
“重要?!?/p>
“我真在那上班!”
“那你爸媽允許?!”
“我·..”她反應(yīng)過來。”叔,我不是你想的那種...”
“別說了!”那中年警察滿臉沉痛地把手一揮,“你登記給我看你是不是真的成年。”
“不是..誰不成年可以開汽車的?”她急了。
“你輸號調(diào)給我看!”
“····”楉芊咬了好會兒嘴唇,“我忘記了。”
“身份證你能忘?”中年警察這下都給整笑了“好,好啊,你現(xiàn)在和我走一趟……”
眼看著黑白警官低頭要播號通知警署。
楉芊撒腿就跑。
中年大叔都愣了
兩秒后,身后傳來驚叫:“跑什么?。?!”
而伴隨著的是雷聲的蹄。
他追過來了。
“不是,大叔我真忘記了??!”她煞有介事地喊得真誠,“我現(xiàn)在就回家給你把身份證找出來!你在這等我行不行???!”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撒起謊來這么不害臊?!蹦侵心昃龠@會簡直變成了她親爹,什么古板端正,什么職業(yè)操守,什么警察風(fēng)范...
啊呸,全是放CO2
“為了點(diǎn)錢怎么可以不潔身自好,你知道那靡夢千年賣的是個什么嗎?”
“我就是個擦盤子端茶送飯做苦力活的??!不潔身自好了個啥??”她一邊狂奔一邊哭喊,真覺得冤枉大發(fā)了。
“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去那種地方做苦力?姑娘,我是成年人?!?/p>
跑了足有一千米了,因?yàn)橐呀?jīng)過了主干道,楉芊看見自家小巷的大門口。
哼,好極。
你追好了,反正體力上姑娘我還沒怕過誰!
楉芊開始瘋狂加速,任后面中年警官怎么苦口婆心讓她停她也不聽。
最后兩個人全給整癱瘓了。
“好···我..我..我到家了?!睏碥窔獯跤醴鲎∫淮?1幢的院門捂著腰直城,“謝謝……謝謝叔送我。您可快回去吧!”
那中年男子也因輸在歲月的銷魂掌上,喘得沒氣。一手撐住門口的黑車一手揮著警帽,“你…你…你怎么跑這么快?!?/p>
“這下您可算信我了吧!”楉芊斷斷續(xù)續(xù)地抽著笑,“我都說了我是干苦力活的!”
中年警官喘了半天氣,一張古銅臉都給整白了幾分?!斑@·這次,就算了,”他揮著帽子無力地?cái)[擺手.“下··下次繼續(xù)?!?/p>
“好啊!”楉芊給他氣樂了。雖然也累得半死,但面上依舊禮貌地微笑。
而后那中年警官以極端復(fù)雜憐憫的目光看了楉芊一眼,揮揮警帽,走遠(yuǎn)了,“下次小心開車。不行就讓家里人送!”
想來篤定她沒有愛人。
楉芊頓悟那憐憫神色的含義。
“他喵的。這撲克牌大叔真該給他個王炸燒燒那張?zhí)炕夷?!”她氣急敗壞地把腳邊的石頭一踢。
她好不容易還算完整地回到家里
唉,班也沒上成,
唉,車也丟了。
唉.還平白無顧被大權(quán)取笑
唉……這命怎么這么苦呢?
唉·····
楉芊一路哀嘆,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到家門口,一單元102室。
我敲!鑰匙。她一拍腦門.-
在包里。包,在車?yán)铩ぁ?/p>
我井米#
格芊.哀天呼地地一抬頭
原先血熱沸騰的心里如飲寒冰
鎖破了,門被腰斬。
這是鐵制的啊……
她心里一個寒栗。
從鑰鏈開始、青鐵被橫向撕扯開,像很利的刀鋒。
戳進(jìn)一張很薄的紙撕了一半、
持刀的人收了鞘。
青銅缺了塊,無風(fēng)自哐當(dāng)響,鐵器再重都敲出寒意。
她聽見縫隙間滲出水聲。
嘩嘩啦的,清越而遙遠(yuǎn)。
有人。
已經(jīng)倒霉到這個地步了嗎?入宅劫舍?
不知帶了什么情緒,
算了,到底是家啊
不然也沒地回
楉芊開了那扇門。
—已經(jīng)不需要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