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

夢中姜美宣看見了父親臨終前的模樣。

他滿臉鮮血，倒在一片熊熊烈火之中。父親并不是為了別人而犧牲，而是為他最信任的兄弟皮延白獻出了生命。

“美宣，活下去，不要像我一樣為了戰(zhàn)斗而生，更不要為了戰(zhàn)斗而活。”

他的聲音微弱卻堅定，如同一記沉重的烙印刻在她心間。

“爸爸！”姜美宣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拼命想要沖向父親，但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拽住她，將她拉回，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靠近那道搖搖欲墜的身影。

“爸爸——！”最終，火焰吞噬了一切，她的父親消失在熾熱的火海中，帶著那份未盡的牽掛和囑托，再也沒有回來。

空氣中彌漫著灼燒后的沉寂，只有皮延白冰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從今天起，我會把你當(dāng)作我的親生兒女來撫養(yǎng)。韓宇、韓率，還有你，美宣……從今往后，我們就是一家人。”

他的語氣平靜無波，卻讓姜美宣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與失去至親的痛苦交織成無邊的黑暗，徹底將她淹沒。

皮韓宇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姜美宣身上，眼中似乎藏著無盡的思緒，卻未發(fā)一言。姜美宣輕聲說道：“伯父，謝謝你?！?/p>

聲音里帶著疲憊與復(fù)雜的情感。

天光漸亮，晨曦透過窗簾灑進房間，但姜美宣的淚水早已浸濕了枕頭。

這是她來到美國的第六個月，夢魘依舊纏繞著她。

父親的身影在熊熊烈火中掙扎的畫面一次次闖入她的夢境，每一次醒來都讓她心如刀絞。

窗邊，皮韓宇靜靜坐著，背影挺拔而冷峻。

他凝視著窗外的風(fēng)景，忽然開口問道：“又做噩夢了？”

“我爸爸不是噩夢！”姜美宣的聲音陡然提高，語氣中透出一絲顫抖和憤怒。

皮韓宇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不重要?！?/p>

對他而言，親情不過是個陌生的詞匯。

從未體會過溫暖的家庭，也從未感受到那份牽絆的意義，因此他對別人的悲痛顯得冷漠且疏離。

沉默片刻后，他繼續(xù)說道：“紐約這邊的風(fēng)景很好，我是指從高處往下看的時候?！?/p>

我躺在床的一側(cè)，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玻璃上映著城市的輪廓，繁華而冷漠。

“那你可以就留在這里，”我說，聲音平靜卻隱約帶著幾分決絕，“我不希望你再回韓國，你可以在紐約一直當(dāng)你的大少爺。”

他轉(zhuǎn)過頭來，眼神淡漠得像是一潭死水，“這不是我想要的?！?/p>

“美國的水，不是你能涉足的?！蔽业脑捯魟偮洌諝夥路鹉塘艘凰?。

皮韓宇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回去的?！?/p>

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卻沒有掩飾住內(nèi)心深處某種無法言喻的執(zhí)念。

皮韓宇沉聲道：“池影賢在安川?！?/p>

姜美宣當(dāng)然清楚他話中的潛臺詞，無非是皮延白已將池影賢視作延白幫下一任繼承人的培養(yǎng)對象。

然而，這一次的皮韓宇卻顯得格外平靜。提到此事時，他并未如往常般怒火中燒，反而帶著幾分難得的從容。

看來，這半年在美國的生活確實改變了一些東西。

“那你打算怎么做？回去嗎？”

皮韓宇搖了搖頭，“現(xiàn)在回去，只會讓他更加厭惡我。時機還未成熟，再等等吧。而且，我從安川帶回來的人，還需要更多的歷練?！?/p>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終于問出了那個埋藏心底已久的問題：“非要做老大不可嗎？我的爸爸就是因為參與這些爭斗才丟掉了性命……

我不想看到身邊任何一個重要的人，因為這種事情而死。其實，你完全可以選擇另一種人生?！?/p>

他果斷打斷了她的話，聲音低沉卻堅定：“有些事情，早已刻進骨子里，不是說放棄就能割舍的?！?/p>

姜美宣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懊刻焱砩?，我都會因為思念爸爸而噩夢連連。

我想，你大概也會因為肩上的壓力輾轉(zhuǎn)難眠吧。如果……如果不是作為他的兒子出生，或許你的生活會輕松許多?！?/p>

皮韓宇的目光略微深邃起來，他緩緩開口，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成為誰的兒子、誰的女兒，我們無法選擇；

但我要走怎樣的路，我要成為什么樣的人，那只能由我自己決定，沒人能左右我?！?/p>

他的這種想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產(chǎn)生的，高中？不！中學(xué)？不！準(zhǔn)確來說是與生俱來。

如果說，他的人生是一張白紙，那么大的周圍全部都是墨水，白紙放在墨水里面會怎樣，會被染黑，這就是他的人生。

皮韓宇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深沉。

他說：“我們生存的環(huán)境，從來就不允許安居樂業(yè)。若想活下去，活得不被打擾，唯一的辦法便是踩著他們的白骨攀爬上去?！?/p>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仿佛談?wù)摰氖窃賹こ２贿^的事情。

她偏過頭去，眉眼間流露出一種近乎漠然的灑脫，“我爸爸留下的那些勢力你想用就用吧，反正我也無所謂。

但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記住，別讓我失望?！?

皮韓宇凝視著她片刻，最終點了點頭：“當(dāng)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