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陽光,如放學路上騎著單車的少年們的笑容,一般明亮的讓人眩暈。
抬頭看一眼恣意閃耀著金光的太陽,湛藍的天空隨即被七彩的光暈填滿,眼前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也被蒙上了圣潔的光芒,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如夢境般不現(xiàn)實起來。而我,似乎受到了那圣潔之光的蠱惑,也加入到擁擠的人潮中,仿佛盡力擠進去就能獲得神的庇護。
“姐,等等我!姐,我跟不上你了,等等我!”
一個焦急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從短暫的眩暈中清醒了周圍那夢境般的圣潔之光迅速褪去,還原成最初熙攘嘈雜的樣子,令人生厭。
我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去理會身后那個焦急的聲音。
“姐,你怎么突然走那么快???我都趕不上了!差點跟丟你了!”霍北終于擠到了我的身邊,有些埋怨的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微微偏過頭,有些不悅地說了句:我又沒讓你跟來。”
霍北,比我小三歲,是我的弟弟。
呵,說的明白點吧!他是我媽媽第九個同居男人的兒子。我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從來也沒有承認過也不愿承認他是我的弟弟。
只是,從我住進他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像只跟屁蟲一般粘著我。我警告過他無數(shù)次,不要粘著我,不要把我當成他的姐姐。因為我不需要親人,親人對于我來說只是累贅。我有一個媽媽就已經(jīng)足夠我煩了,不需要再多一個弟弟。
可是他執(zhí)拗的依賴竟然讓我在某些時候會以為他就是我的弟弟,這種感覺讓我很厭惡,所以我對他從來沒有和善的態(tài)度
霍北看到我不悅的樣,有些害怕他怯怯的輕搖了搖我的衣角:“姐,我只是跟來看看,不會煩你的。你別站在這里不動啊!今天報名的人這么多,快點進去吧!”
大樓外墻掛著的“星之翼樂壇新星選秀大賽報名火熱進行中…”的條幅刺激著每一個前來報名的人,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往大樓里擠,一邊擠還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服裝和發(fā)型,生怕有一個地方不妥,就會影響到自己的參賽。
前面是人頭攢動,后面是不斷往前擠的人群,還有各色接送參賽者的名車在向著刺耳的喇叭,我看著眼前如集市一般嘈雜煩亂的景象,腦袋嗡的疼起來,忍不住嘟囔一句:“天知道,我怎么會聽你的話來這里?!?
小時候,每次看到媽媽和那些我不認識的男人調(diào)笑的時候,我總是想要大聲的罵她,可我不能。那么小的我必須依靠媽媽才能活下去的我,怎么能去罵她呢?于是我只有把所有的憤怒和難過都融進歌里,然后大聲的唱出來。我一遍又一遍,大聲唱歌,甚至聲嘶力竭,直至淚流滿面,直至心變得麻木,不再疼痛。
唱歌只是我舒緩壓力的一種方式,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什么明星,我只是單純的需要它罷了。我需要唱歌,否則我早就瘋了。
可是,聽過我唱歌的霍北和我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樣。他第一次聽到我唱歌后,就開始夢想著我能夠被星探發(fā)現(xiàn),我能夠成名。
他說:“姐要是你成大明星了,一定要讓我做你的助理哦!你去哪我就跟著你去哪”
“你跟著我干嘛?我不需要助理,不需要你跟著我?!泵看挝叶际沁@樣冷冷的拒絕。
“姐,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墒恰倚枰?,我需要你帶我離開我爸,每天跟著一個酒鬼一起生活,我不知道哪天就會被喝醉的他失手打死,姐,我需要你帶我離開?!?/p>
聽到霍北那樣說,我的心微微泛酸,原來還有人是和我有一樣的夢想。我夢想有一天可以拋棄我的媽媽,而霍北,也夢想著拋棄他的爸爸。
只是,即使我們有相同的夢想,我也不會是他的救命稻草。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負責,不是嗎?在比霍北還小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懂得了這個道理,所以我不期盼著誰來救贖我,我也不會去救贖別人。
當霍北剛跟我說“星之翼樂壇新星選秀大賽”要開始弄的時候我沒有絲毫的心動,但是當霍北說只要獲得比賽的冠軍,就可以獲得免費出國深造三年的機會的時候,我心動了,我想著如果我獲得冠軍就可以有光明正大離開媽媽的理由了。
但此刻我站在“星之翼”選秀大賽報名大廳的外面,看著黑壓壓的人群,看著一個個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女生和接送的名車的時候,我猶豫了。
這樣所謂的平民選秀比賽真的是屬于我這樣的平民加貧民的嗎?每天娛樂新聞爆出那么多的選秀黑幕,我竟然還奢望著借由這個平臺完成我的夢想,真是可笑。
我始終還是太過于天真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報名,拉著霍北回家了
一路上霍北都悶悶不樂的,偶爾小聲埋怨著:“姐,干嘛不去報名?那么好的機會還不設門檻,不交報名費?!?/p>
我緊緊的握了握拳頭,沒有作聲,只是放開了拉著他的手,獨自快步向前走。
霍北幾步跟上,繼續(xù)說著:“姐,你唱歌唱的那么好,人又長得漂亮,闖進前十名肯定沒問題的,說不定還能拿冠軍呢?為什么不去試試?。俊?/p>
我還是沒做聲,只是走得更快了。
霍北似乎被我的態(tài)度激怒了,在我身后大喊,語氣中夾雜著些許怒氣:“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們都來了,去報個名會怎么樣?”
我終于無法忍耐,停住腳步,回轉身,冷冷地看著他:“你就這么想我出門嗎?我告訴你,即使我出名了,也不會讓你跟著我,霍北,我已經(jīng)煩透你了,拜托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已經(jīng)15歲了,你想要獲得什么就自己去努力,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姐,對不起…”或被似乎被我冷漠的神情嚇到了,聲音顫抖夾著哭腔。
“不要叫我姐!說了很多次了,我不是你姐,我媽和你爸沒有結婚,說的難聽點他們就是非法同居,說不定哪天就一拍兩散了!所以我們只是暫時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沒有任何關系的陌生人!我對你不用履行任何責任和義務,所以請你不要再這么理所當然的跟著我了!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你知道我十五歲的時候在干什么嗎?我在幫我媽打架,幫我媽解決她和他同居男人之間的財務糾紛,我在努力打工掙我的學費,我在努力的讀書學習,努力的強大自己,努力為拋棄我的媽媽做準備…而現(xiàn)在呢?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為什么要把自己想要獲得的加注在別人的身上?霍北,我最后再警告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會給你救贖,人只能救贖自己?!?/p>
我有些失控的說完那一大段話,看著霍北委屈、失落、黯然的神情,心里忽然有了些許的不忍。從他那個年紀走過,我變得冷漠麻木,不愿相信任何人。現(xiàn)在我對他說這些話,是希望單純得還相信美好的他也變得和我一樣嗎?
我的腳步不自禁的抬起,想要走向他,想要給他些許安慰,但是當我邁開腳步的時候,卻是轉身離開,人,總是自己給自己救贖。
我有些狼狽的往前走了一段路,當聽到霞北快步趕上我的腳步聲后,終于安了心,但我依舊沒有回頭,霍北也不敢再牽著我的衣角,只是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和霍北一路沉默的走回家。
說是家,其實只是我和媽媽的臨時住處罷了。我的記憶中沒有家的概念,我只知道媽媽跟著哪個男人,哪個男人的家就是我的家。可是這樣承載著我屈辱記憶的地方能夠稱為家嗎?
但,我從來就沒擁有過專屬于自己的家,那么把什么地方稱為家,其實也不重要了吧?
我就是這樣一點點麻痹著自己,讓自己麻木的接受媽媽所帶給我的一切。
“臭婊子,終于被我找到了吧?你以為你能躲到哪里去?”
“破壞別人的家庭,當小三?告訴你當小三是要付出代價的!”
“什么∩已經(jīng)退出了?狗屁!你是被我老公甩了好吧!但你別以為這樣就算完了,我今天不打你個必角XE我名字就倒著寫!”
“跟這個混蛋廢什么話,打!”
…
我和霍北走到離家門外十幾米遠的地方,就看到在我家外面演了這樣的一幕狗血的八點檔尋仇記。一陣潑婦罵街過后,在我那所謂的家外面就開始女人們的混戰(zhàn)。我看不清被罵的主角是誰,但是對于這樣的混亂狀況很煩躁。
眼前的情況似乎嚇到了霍北,他從離我一米遠的位置挪到了我身邊,然后緊緊抓住了我的衣角,我很厭煩的瞪了他一眼,他趕緊怯生生的低下了頭,但還是不松手。
家門外的情況似乎越來越糟糕,照眼前這樣的情況發(fā)展下去,不到警察來,我和霍北是進不了家門的,我顧不上和霍北計較,拉著他就往家門前跑去,心里想著你們就算打死人也不關我的事,只是不要擋住我回去的路。
離那群人兩三米遠的時候,我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面前那群人的歐打越演越烈,我聽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凄厲的叫罵著:“臭娘們,你們一群人打老娘一個!滾啊!哎喲!救命啊…”
我看到媽媽被圍在人群中間,一個胖女人正抓著她的頭發(fā)使命的將她的頭往臺階上撞。
霍北也看到了被打的是我媽,他的害怕一下子褪去,甩開我的衣角就要沖上前去制止。但是我一把拉住了他,冷冷的說:“不準去!”“可是…這樣阿姨會被打死的?!被舯辈唤獾目粗?。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死死攥著他的手腕,不讓他上前制止。我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媽被圍毆,不做出一絲反應。霍北似乎被我的冷漠震住了,不再掙扎著要沖上前去幫忙。
其實,我并不是冷血到可以看到媽媽被人活活打死。
我不沖上前去幫忙,是因為我看到了大人方為首的那個女人,她是我媽第八個同居男友的老婆,我媽破壞她的家庭當然應該受點教訓。
“哎呀,對不起,不要打了,痛死我了…”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要出人命了!
“啊,救命啊…”
媽媽一開始還能還手,但是到了最后只能跪地求饒,她一直喊著救命,拼命的想要沖出包圍圈她的人群,我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jīng)]有躲閃,媽媽在試圖沖出人群的時候,看到了我。她眼睛一亮,朝我大喊:“死丫頭,你愣在那里干什么?你媽…哎呦…你媽都快被人打死了,快來幫忙??!”
這一刻,我真的想轉身離開。
可是看到一個女人拿著一塊板磚,正要朝我媽媽重重拍過去的時候,我猛地沖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那個女人把我媽媽護曳谷Z。霍北也跟了上來,緊緊的貼著我,滿臉緊張的看著前面撒潑的婦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