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抓了一堆孩子?”范閑剛一進門就瞧見天祿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
“都當街攔人了,我不抓,真當鑒察院提司是擺設(shè)?”范閑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水咕嘟嘟灌下去。
“都是大戶人家的吧?”天祿笑瞇瞇的又給他倒了一杯,“就沒想過怎么收場?”
“該怎么收,就怎么收。左右是他們理虧,對吧?”
“婉兒嫂子找你?!碧斓摬痪o不慢端起自己的茶杯嘗了一口,目送范閑急吼吼的竄出窗戶去,搖搖頭。
“年輕就是好。”
不像她,看著小小年紀其實一把年紀,總被范閑說應(yīng)該去根“貓一直響”坐一桌。
“你又來啦?”天祿話音未落,漆黑如墨的身影便翻窗而入。
影子有些奇怪,怎么每一次都能被這小孩發(fā)現(xiàn)?瞧著他也不像會武的樣子。
天祿原本在專心寫著什么,奈何被影子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好停筆。
“來了不說話,只盯著我瞧,這是什么道理?”
“你設(shè)計接近范閑,究竟想干什么?”影子說完,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又補了一句,“事關(guān)我鑒察院提司,你最好說清楚?!?/p>
有時候真的很想莫名其妙笑一下。若不是見過小師傅可愛的一面,天祿真要以為他是個不茍言笑的冷面殺手了。
“你只要知曉我不會做出不利于他的事情就好了?!?/p>
避重就輕,一看就有問題!但是在范府,又是明面上的天祿弟弟,總不能動手吧?于是,影子試圖用眼神殺死天祿。
天祿:“……”
春闈將至,范閑又被安了監(jiān)督春闈的任務(wù),家里還有個“文人”想單獨輔導(dǎo)一下,真沒時間陪他鬧了。
往年春闈有哪些注意事項來著?天祿低頭,頂著影子“兇狠”的目光奮筆疾書起來。影子皺皺眉,探過頭一瞧,竟是主持春闈的一些注意事項。
“你都知道我不是一般小孩兒了,范閑與我朝夕相處,他能不知道?”天祿頭都沒抬,“倒是你,影子大人,把你腦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收一收吧?!?/p>
“……”影子一時語塞,生氣的甩甩衣袖,不說話了。余光瞥見小師傅隔著面具都能看出的氣鼓鼓,天祿有些想笑。
“算了,來都來了,我送你個禮物吧。”
聞言影子轉(zhuǎn)頭看向少年,卻見他從脖子上摘下一條項鏈,掛墜是一顆被銀絲纏繞著的,比血還要艷麗的血色寶石。少年隔著桌子探過身子,拽開他的衣襟,不由分說的將項鏈掛在他的脖子上。
也許是常年不見光的緣故,影子的皮膚并不像天祿想象的那般偏黑,反而有些蒼白,襯著血色的寶石十分好看,天祿有些沒忍住,指尖在那有些顯眼的鎖骨上刮了刮。
“……你!”回過神的影子一把推開少年,匆匆攏住衣領(lǐng)。
“怎么了?帶個項鏈兒你害臊什么?”天祿一臉懵。
“你……我……”黑袍主辦磕巴了半天沒能說出個所以然,最終氣的一甩衣袖,跳出窗戶消失在夜色里。
天祿:?
范閑從林婉兒處返回后聽天祿說了此事簡直笑瘋了。
“我真的只是給他帶了個項鏈!”
“天祿啊你真是…….哈哈哈哈!”范閑笑了半宿,愣是憋著一句都沒解釋。
總算見識到“貓一直響”的實力了。
“……你笑個6!給我看春闈注意事項去?。 碧斓搶嵲谌滩涣?,啪的一聲把剛寫好的厚厚一本注意事項拍了過去。
眼瞅著春闈越來越近,涌入京都的學子也越來越多,天祿干脆傳信給福樓的幾人,要他們開放福樓,核對相關(guān)信息無誤后對各地來的考生提供免費食宿。范閑也問過天祿這樣虧錢了怎么辦,天祿只回了一句。
“我說了,我不靠這個賺錢。”
消息一出,很快就有不少寒門學子慕名而來,在登記的這許多名字里,有一個同時引起了范閑和天祿的注意。
“史闡立?姓史?”天祿翻看了一下名冊,抬頭詢問慶豐,“哥,這是哪兒的人?”
“……邊境,史家鎮(zhèn)。”
與此同時,范閑也收到了消息,橫豎是天祿的產(chǎn)業(yè),轉(zhuǎn)頭就殺到了福樓。
“他呀?在考院砌墻呢!”迎接范閑的是瑞福,少年撓撓頭,“小……少爺這兩天叫我們盯著呢。瞧著應(yīng)該是挺窘迫的,去考院砌砌墻,還能賺些銀子。”
“哦……”范閑合計合計,轉(zhuǎn)頭又帶著鄧子越殺去了考院。
“福樓屋子大,基本都是權(quán)貴偏好的大房間,為了容納更多學子,都是四個人同住一間?!甭飞?,天祿在通訊里同范閑匯報,“與他同房的有三個,楊萬里,候季常,成佳林。想接近他的話……前幾日他們一起喝了幾杯,你可以借醉酒這個點切入,你懂我意思?!?/p>
“誒!好!”范閑眼睛一亮,“還得是你!”
“……先別告訴他家里的事兒吧?”天祿遲疑的聲音傳來,“讓他安安心心好好考完,怎么樣?”
“……這個我懂,你放心好了?!狈堕e也沉默了一下。
“行,那你去吧,我這兒也會再留意?!?/p>
才掐斷通訊不久,范閑就又打來了。
“天祿,把你那攝像頭打開?!?/p>
“開著呢,怎么了?”
“我發(fā)現(xiàn)禮部好像在借翻修考院中飽私囊!”
“嗯?細說?!碧斓摬[瞇眼睛,手一揮,一張屏幕一樣的東西再眼前展開。
“這還是史闡立發(fā)現(xiàn)的。你看,這個是換下來的柱子,金絲楠木?!辩R頭里一只手拍了拍一根看起來就很厚實的柱子。
“嗯,然后?”
“然后這邊。”鏡頭一轉(zhuǎn),一堆普普通通的粗糙木頭樁子出現(xiàn),“這些就是要換上去的?!?/p>
“耶?這么明目張膽?”
“還不止呢!你看看磚,換下來的是金磚,放上去的是普通磚……你等會,吵起來了?!?/p>
“……”天祿捂臉。
于是倆人全程圍觀了候季常和史闡立的“辯論”。
“范閑?!?/p>
“嗯?”范閑小聲回應(yīng)。
“我喜歡這個楊萬里。敢想敢說,為民發(fā)聲,日后必成棟梁?!?/p>
“我也這么想噠!”范閑悄悄側(cè)頭竊竊私語,“看吧看吧,我現(xiàn)在不方便說話!”
“哦?!碧斓撻]嘴。
翻修考院貪腐的情況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太子登門,林相相邀,又給了不少名字,要求內(nèi)定上榜。晚上,范閑盯著兩張名單看了很久。
“在看什么呢?”范閑一抬頭,天祿一屁股坐在他對面。
“我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辦了,天祿?!狈堕e托著腮盯著名單。
“舞弊的名單呀?我看看。”少年自然的伸手拽過來,瞟了幾眼,“你答應(yīng)了?”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辦!”范閑雙手捂臉。
“前幾天不是還說,要公平一次嗎?”天祿笑瞇瞇看著他。
“我敢公平嗎?”范閑反問,“要斗老二,離不開太子支持!林相?更不用說,跟你嫂子一結(jié)婚,那就是一家人。我怎么拒絕?”
“可你看得到無救有多努力?!碧斓撏腥粗?,“你看得到史闡立,候季常,楊萬里,成佳林等等眾多考生拼盡全力,只求一躍過龍門。而你,范閑。你要做楊萬里口中那個,與高官狼狽為奸的‘小范大人’嗎?”
“可是我……”
“不要跟我說呀!要和自己說?!碧斓撔Σ[瞇看著他,“只要在很久以后想起來,不后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