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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巴黎的春末,陽光灑在微微浮動的湖面上,是波光粼粼的一片,路垚提著行李一個人站在碼頭上,看著往來的船只載著滿當當?shù)娜?,其中有幾人歡喜,有幾人不舍也無從得知。
距離上次來這個碼頭,原來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事了。路垚默默想著。
在這兩年里,上海灘戰(zhàn)亂頻發(fā),租界尤其的不太平,路垚從在上海的朋友那聽說,租界巡捕房的喬探長在這兩年里帶著手下的人打了不少勝仗,青龍幫的勢力也在這兩年里被削的不剩下多少,喬楚生還能坐穩(wěn)探長的位置,全靠他自己打拼。
路垚知道他有多不容易,青龍幫都這樣了,那么白老大也好不到哪里去,雖然路垚在這期間向白幼寧旁敲側(cè)擊問了問,但不知道白幼寧是怕他擔心還是單純不愿意說,始終沒有正面告訴過他。
如今戰(zhàn)亂已過,上海灘也漸漸太平了下來,路垚的那顆心也就更加躁動,離開上海的前幾個月,喬楚生還時時給家里寫信,越到后面,消息就越少,直到今天,路垚已經(jīng)半年沒有聽見過他的消息了,見不到真人,又沒有個可以睹物思人的物件,路垚心里總是不踏實,擔心喬楚生有沒有受傷,擔心他會不會受那幫白人的欺負,也擔心,他會不會早已經(jīng)把自己忘記了。
他很想現(xiàn)在就回去,兩年沒見,他對喬楚生的思念早就無處安放,就像無形的蛛絲,一圈圈的纏繞著他,直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但白幼寧怎么辦呢?當初借著兩人結(jié)婚的名義離開上海,兩人心里都清楚對方對自己沒有越界的感情,但如今青龍幫大勢已去,白幼寧跟著回去勢必不安全,他不能就這么把她丟下。
白幼寧站在路垚身邊,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知道他在擔心什么,“三土,你回去吧。”白幼寧頂著刺眼的陽光,盯著他說。
“當初的處境我們都明白,出國假結(jié)婚是最好的辦法,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幫你,既然現(xiàn)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你也就不必強留自己在這?!?/p>
“幼寧…”
“我知道現(xiàn)在我以黑幫千金的身份回上海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了,所以,我決定留在這。”
“這里很好,風景好,天氣好,吃的…也還算不錯,更重要的是,我在這里有喜歡的人了。”
“你有喜歡的人了?”
“對啊”白幼寧笑到“你不會以為我真愛上你了吧?那個人對我可比你對我好多了好吧。”
路垚攤手,嫌棄的說“你這樣有家庭暴力傾向的女人,誰會看上你???”
白幼寧翻了個白眼“去死啊你”,隨后正色道“所以三土,你不用擔心你回去以后我爹會怎么樣,要說的話,也是我始亂終棄,他怪不到你頭上?!?/p>
“我知道你擔心楚生哥,他一個人在上海,肯定也很需要你,所以,回去吧?!?/p>
路垚垂下眸,好一陣才說“謝謝你,幼寧?!?/p>
白幼寧伸了個懶腰,“行了行了,惡心死了,你趕緊走,別耽誤我去找我的真命天子?!?/p>
路垚聞言也笑了,“照顧好自己,下回我和老喬一起回來看你?!?/p>
白幼寧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舉起手揮了揮,算是最后的道別。
路垚整理了一下心情,終于是踏上了返航的游輪,這場景讓他不禁想到了當年他從沙遜銀行出來,端著箱子不知道往哪走,抬眼便看見了喬楚生,那時他突然明白,也許喬楚生就是他的歸宿。
所以現(xiàn)在他要回家了,回屬于他和喬楚生的家。
02.
自從路垚和白幼寧出國后,身邊再沒有了可以羈絆住他的人,喬楚生倒是又有了些當初在黑幫里的模樣,殺伐果斷,在戰(zhàn)場上不近人情,好像眼里只有刀槍子彈。
戰(zhàn)亂過去后,雖然大大小小的案子還是不斷,但總歸是清閑了些,有空的時候他也總會去百樂門或者長三堂轉(zhuǎn)轉(zhuǎn),和那些女人跳舞喝酒,卻不知怎的,興趣比起從前減少了不止一半,與窈窕美人共度春宵時也心不在焉,腦海里總是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另一個人的面孔,明亮的眼眸,乖巧的鼻尖痣,撒嬌時不一樣的嗓音,在他心里揮之不去,也藏不起來。
之前路垚和幼寧租的那間公寓,本來房東是要租給其他房客的,喬楚生看著自己為路垚置辦那些家具,心中又不舍,于是多花了一倍的價錢將那間公寓買了下來,有時候?qū)嵲谙胨?,就到路垚之前的房間里睡上一晚,如此反復,好像這里才是他喬楚生真正的家。
“喬探長,這是犯人的口供?!卑⒍纺昧睡B紙進來交給喬楚生。
喬楚生略微翻了翻“好,就這樣,關(guān)去2號牢房。”
“是?!?/p>
看著阿斗走遠,喬楚生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去好好放松一下了。
擇日不如撞日,喬楚生拿上外套就出了巡捕房,在大街上漫無目的逛。
無論過了多久,和路垚在一起辦案的回憶總是清晰明了,在繁忙時撫慰心神,卻又在痛苦迷茫時雪上加霜。
這輩子就這么過吧。
喬楚生苦笑。
他這個人,原本就爛命一條,不像路垚,福祿雙全,長命百歲,能擁有那些美好的回憶本就已經(jīng)是上天恩賜,又怎能再貪心祈求和他長相廝守。
他不配。
他不配把那么干凈的他拉入泥潭,永遠暗無天日。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路垚經(jīng)常買面包的那家店,路垚耍賴讓他付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喬楚生閉了閉眼,要了幾根法棍,付了錢便走了。
“老板,來兩根法棍。”
“好嘞!”
喬楚生腳步一頓,眼里滿是不可置信,這個聲調(diào)、語氣,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是路垚的聲音。
喬楚生沒有勇氣回頭看,他害怕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其實根本就是自己思念成疾的幻想,又害怕如果真是路垚,他應(yīng)該說些什么,怎么表達自己的思念,又或者是像從前的任何一次那樣將它埋藏與心底。
無論哪一種結(jié)果,喬楚生都沒辦法很好的應(yīng)對,所以他選擇逃走。
但上天好像就偏偏不放過他,腳剛邁出一步,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
“喬楚生!”
他沒回頭,只是靜靜站著。
肩上猝不及防搭上一只手,膚色白皙,指節(jié)分明,錯不了。
喬楚生一轉(zhuǎn)眼,便對上了那雙日思夜想的眼眸。
“喬探長的耳朵越發(fā)不好了啊,叫你這么大聲都沒聽見?”路垚咬了口法棍,含含糊糊的說到。
路垚看起來好像并不意外會遇到他。
喬楚生緩了好幾秒。
“你怎么回來了?幼寧呢?”
肩上的力度又大了些。
“老喬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白人飯可難吃了…”
喬楚生強裝鎮(zhèn)定,再次開口,“別打岔,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路垚不爽的跟他解釋“白幼寧她說她遇到她真命天子了,不想回來,要在那甜蜜呢。”
喬楚生挑了挑眉,表情明顯不信。
路垚急了“不是老喬,我騙你干什么,你就這么關(guān)心她,我回來你一點都不開心?”
喬楚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擺出與往常一樣的笑臉,“開心,我當然開心了,你小子回來招呼都不打一聲???”
路垚得意地揚揚下巴,“那當然是為了給你驚喜咯?!?/p>
喬楚生抬手輕輕地把路垚嘴邊的面包屑擦掉,“驚嚇還差不多?!?/p>
動作沒經(jīng)過思考就做了出來,兩人皆是一愣,溫熱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兩人神情都不太自然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
喬楚生笑了笑,“你先說?!?/p>
“你現(xiàn)在…還在為白老大做事嗎?”
喬楚生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垂眸頓了頓,“沒有了,自從打完仗之后,我也不欠白家什么了,也不想在過那種…為別人賣命的生活?!?/p>
喬楚生說的輕松,但路垚知道,想在泥潭中脫身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不知道喬楚生為此付出了什么,他不敢細想,白老大根本不是個愿意犧牲自己利益成全他人的人,喬楚生走了,以白老大現(xiàn)在的處境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他不可能這么輕易放他走。
但喬楚生現(xiàn)在看著生龍活虎的,路垚的心也稍微放松了點。
“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我不在白家了你看起來很開心啊?”喬楚生挑眉說到。
“哪有,”路垚反駁“我只是覺得在白家不太安全…而已?!?/p>
喬楚生點點頭,贊同他的想法,“確實不太安全?!?/p>
“但我現(xiàn)在自由了?!?/p>
我現(xiàn)在是喬楚生,只是喬楚生。
路垚心里說不出來什么感覺,有心疼,也有慶幸,或許還有點后悔。
兩人就這么走在街上,一路無言。
03.
“哇塞”路垚摸著皮質(zhì)沙發(fā)感嘆,“老喬,你真把這件公寓買下來啦?我還擔心我回上海沒地兒住呢?!?/p>
喬楚生頂著腮幫笑了笑,“就算沒這間公寓我也不會讓你沒地兒住?!?/p>
“那我不只能住你家了?”路垚一臉無辜的問。
“那不然你去流落街頭?”
“別別別,”路垚秒慫,“唉,還是自己家好啊……”
路垚在沙發(fā)上躺的橫七豎八的,喬楚生寵溺的笑著,邊把他拉起來,“坐好,這么大人了,坐沒個坐相?!?/p>
路垚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到晚飯時間了。
“老喬,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請你?!?/p>
“今天你回來不應(yīng)該我請你吃飯嗎?”喬楚生疑惑路垚什么時候這么大方了。
“咱倆這關(guān)系談這個就俗了啊,你別管,跟我走就行了?!?/p>
喬楚生看著熟悉的店面,面色扭曲,“你確定在這吃?”
這不就是當年的那家情侶餐廳嗎。
“你不是說這里牛排好吃嗎?這么多廢話干什么,快走啦?!?/p>
路垚不由分說地就拉著喬楚生走了進去。
燭光搖曳,燈色曖昧,喬楚生吃得艱難,總覺得別扭,也不知道當初怎么能這么自若。
反觀路垚倒是一臉自在。
小提琴一曲完畢,路垚適時開口。
“老喬?!?/p>
“怎么了?”
“你應(yīng)該知道我當初為什么和幼寧結(jié)婚吧?”
喬楚生切牛排的手一頓,“你不是說,和幼寧結(jié)婚是你這輩子做過最清醒最堅定的決定嗎?”
“是,可我如果說,這是我為了你,心甘情愿的權(quán)宜之計呢?”路垚盯著他,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
喬楚生苦笑“別開玩笑,三土?!?/p>
“喬楚生,我不信你不懂?!?/p>
看來這飯是吃不下去了,喬楚生放下刀叉,認真的看著他。
“三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你知道的,沒有辦法,所以…”
“喬楚生!”路垚打斷他“你到底還要這樣逃避到什么時候?是我的感情不夠明確嗎?你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嗎?!”
他當然知道,只是以前不敢確定,而現(xiàn)在又不敢承認。
“三土…,你冷靜一點。”
“我沒辦法冷靜!”
“知道我能回來之后,我第一時間就回來找了你,但是你一副不關(guān)心我的樣子,好像我回不回來其實對你來說都沒什么區(qū)別?!?/p>
“喬楚生,我在你心里就是這么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是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三土。
你不在的日子,我想你想的都快要瘋了。
可無論心里想了多少遍,話到嘴邊卻還是說不出口。
這副模樣,落在路垚眼里,是默認的意思。
“我知道了?!甭穲愌劭舴杭t,差點喘不上氣,連外套都沒拿就跑出了門。
“三土!”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尖銳的弦音。
04.
怎么可能不喜歡呢。
但是他不能。
小時候,他還在十六鋪抗大包,那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只有他自己,就算自己被雷蒙德欺負,也只能忍氣吞聲,因為他沒能力反抗。
后來他終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手上沾滿鮮血,他自認為自己是個惡人。
惡人本就該待在地獄。
如果生活就一直這樣,那他喬楚生也就認了。但偏偏,路垚出現(xiàn)了。
就像一束光照進黑暗的角落,像一滴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仿佛帶來新生,又像是做了一場不愿醒來的夢。
夢總會醒的。
喬楚生一遍遍告訴自己。
就這樣控制自己,讓自己的情感枯死在春天的第一夜。
也許這樣就好了。
回到家,路垚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用被子蒙住頭,卻始終想不明白。
大名鼎鼎的路偵探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喬楚生對他是有情的。他有情,我有意,在一起天經(jīng)地義,況且他現(xiàn)在不再受白家掌控了,到底有什么可顧慮的。
他真的搞不明白。
積壓了兩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黑暗中只剩下時不時地抽噎聲。
喬楚生不知道路垚會去哪里,但他還是憑直覺去了公寓,他慶幸自己的直覺沒錯,路垚確實在公寓里。
只是房間的門緊閉,屋內(nèi)漆黑一片,大概是睡了。
喬楚生輕輕地擰了擰門把手,門竟然沒鎖,于是便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床上縮著一團黑影,看不清路垚的臉,喬楚生溫柔的掀開蓋在路垚腦袋上的被子,卻摸到一片濡濕。
心臟好像被利器刺痛,路垚應(yīng)該是哭累了便睡了過去,臉頰上還掛著明顯的淚痕。
指腹輕輕觸碰,替他掃去一切夢魘。
“三土,對不起?!?/p>
“我愛你,但我沒辦法。”
身下突然一空,愣神之際,唇上溫熱的觸感襲來,喬楚生瞪大了眼睛,想去推開。
“哥,別推開我?!?/p>
路垚很少這么叫他,喬楚生心尖一顫,竟是就這么停了動作。
路垚趁機加深這個吻,唇齒交纏,黑暗中分不清是誰的心跳作祟。
“哥?!?/p>
喬楚生還沒回過神,被路垚掐著下巴與他對視。
“愛我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p>
喬楚生避開他的視線,“你命里沒我。”
路垚又輕輕碰了碰他的嘴角,“我不信命,喬楚生,我只信我自己?!?/p>
“我只知道我愛你,當初是因為情況太緊急,我不得不和幼寧結(jié)婚,但現(xiàn)在我回來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別再逃避了,好不好?!?/p>
對面的人溫柔的勸說,好像是在哄自己心尖上的寶貝。
內(nèi)心的愛意像雨后春筍般,再也無法控制阻攔,喬楚生垂著眼,顫著聲音說著自己的顧慮。
路垚就這么靜靜聽,時不時摸摸對面人的耳垂以示安慰。
“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壞人,喬楚生,你很好。”
“別否定自己,好嗎?”
路垚環(huán)著他的腰身,把頭埋在喬楚生的頸窩,嚴絲合縫,生怕懷里的人逃走。
喬楚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不想再做那個在感情上畏首畏尾的膽小鬼,就像當年路垚說的那樣,他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quán)利。
窗外雨聲淅瀝,但愛意比雨聲更加動聽。
夏天的第一天,也是他們相守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