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小鳥已經(jīng)飛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他來到一個小鎮(zhèn)上,最終落在一位金匠家的屋頂上,開始唱起歌: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金匠正坐在自己的工作間,打制一根金鏈子。聽到屋頂上鳥兒的鳴唱,他覺得那聲音實(shí)在是美妙極了,于是站起身,跑到屋外,想看看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鳥。他走得太急了,把腳上穿著的一只拖鞋落在了半路上。金匠跑到大街上,身上系著皮圍裙,腳上只剩一只拖鞋,右手握著鉗子,左手拿著金鏈。他抬頭張望,把手放在額前,遮擋住太陽強(qiáng)烈的光線。他大聲喊道:“嘿,鳥兒!你剛剛唱的那首歌,可真是好聽??!能為我再唱一遍嗎?”
“這可不行,”小鳥回答,“我可絕不會再唱第二遍了。給我你手上的金鏈子,我就再為你唱上一遍?!?/p>
“好吧,我十分樂意把這根金鏈給你,”金匠同意了,“你飛下來拿走吧。不過,一定要再為我重唱一遍才行!”
鳥兒飛了下來,把金鏈抓在了右爪里,跳到了花園的圍欄上,唱道: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然后鳥兒就飛走了。他找到了一位鞋匠的屋子,落在屋頂上,開口唱道: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鞋匠正在用錘子敲打鞋子。但聽到鳥兒的歌聲后,錘子停在半空,都忘了揮下來。他奪門而出,抬頭看向自家屋頂。但他不得不遮住眼睛,陽光太明亮了。
“鳥兒??!”鞋匠大聲喊道,“你真是個了不起的歌手!我從未聽過這么美妙的曲子。”他跑到屋子里,大聲喊道:“老婆,快點(diǎn)出來,聽聽這只鳥兒唱歌吧!真讓人驚奇!”
他叫來他的女兒和女兒的孩子,以及自己的學(xué)徒,家中的女仆。他們?nèi)寂芰顺鰜?,聚集在大街上,驚奇地注視他。紅色和綠色的羽毛在閃閃發(fā)亮。脖子上還有一圈金色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耀。兩只眼睛一閃一閃的,就像是星星。
“鳥兒??!”鞋匠說,“剛剛那首歌,能為我們再唱一遍嗎?”
“這可不行,”小鳥回答,“我可絕不會再唱第二遍了。給我那雙紅皮鞋,我就再為你唱上一遍?!?/p>
妻子跑到店里,把那雙皮鞋給他帶過來。鳥兒飛下來,用左爪抓住紅皮鞋,然后一邊在眾人的頭頂盤旋,一邊唱道: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他又飛走了。他飛離了小鎮(zhèn),沿著溪流飛行,右爪攥著金鏈,左爪抓著皮鞋。他飛呀,飛呀,來到一處水磨坊前。磨坊水車的葉輪,打在水上,發(fā)出“咯哩撲—咯啦,咯哩撲—咯啦,咯哩撲—咯啦”的聲音。離磨坊不遠(yuǎn)處,二十個磨坊主的學(xué)徒圍坐成一圈,正在打磨一塊新的磨石,發(fā)出“嘿咯—哈咯,嘿咯—哈咯,嘿咯—哈咯”的聲音。與此同時,水車葉輪的“咯哩撲—咯啦,咯哩撲—咯啦,咯哩撲—咯啦”聲也響個不停。
鳥兒在空中打了幾個轉(zhuǎn),落在磨坊前的一棵老椴樹上,開始唱了起來: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聽到這句,有位學(xué)徒停下手里的活兒,抬頭望向鳥兒。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有兩個學(xué)徒停止了做事,開始聆聽。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有四個人停了下來。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八個人放下了手里的鑿子。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有四個人開始東張西望,想要看清楚鳥兒的模樣。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最后一位學(xué)徒也聽到了,扔掉鑿子。就這樣,二十個學(xué)徒都大聲歡呼,鼓掌,紛紛把頭上戴著的帽子摘下來,拋到半空中。
“鳥兒啊!”最后停下的那位學(xué)徒高喊道,“這是我所聽過最美的一首歌了!不過,我卻只聽到最后一句話,能為我們再唱一遍嗎?”
“這可不行。”小鳥回答道,“我可絕不會再唱第二遍了。對了,把你們現(xiàn)在正在做著的那塊新的磨石給我,我就再為你們唱上一遍?!?/p>
“那塊磨石是我的就好了,一切也就簡單了。”那位學(xué)徒說,“但它不全是我的”
“哎呀,快別那樣說了!”其余十九個學(xué)徒們說,“只要鳥兒能夠再唱一遍,就算把這塊磨石拿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二十個學(xué)徒找來了一根很長的木梁,把木梁的末端夾在磨石的邊上,用力把它抬了起來:“舉呀—嘿咻!舉呀—嘿咻!舉呀—嘿咻!”
鳥兒飛了下來,把腦袋伸過磨石中間的孔穴,像是給自己戴上一圍領(lǐng)圈,把這塊磨石給帶走了。他飛回到樹上,又唱了一次: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唱完后,他伸展翅膀,飛到天上去了。右爪攥著金鏈,左爪抓著紅皮鞋,脖子上掛著磨石。他一路飛回到他父親的家里。
屋子里,父親、繼母和瑪爾棱肯正圍坐在餐桌旁。
父親說:“你們知道,不知道為什么我很開心,比前段時間開心多了?!?/p>
“你本來就一直都很好,”后妻應(yīng)道,“與你相比,我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感覺就像會有場席卷一切的風(fēng)暴,降臨到我的頭上?!?/p>
瑪爾棱肯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坐在那兒,低頭哭泣。
這時,鳥兒回來了。他繞著房子飛了三圈,落在了屋頂。父親說:“不,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好過,外面陽光明媚,我感到自己馬上就能見到一位老朋友了?!?/p>
“是那樣嗎?為什么我卻覺得特別難過。”女人說,“實(shí)在弄不清楚,我這是怎么了?全身上下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牙齒不住打戰(zhàn),血管里流的好像不是血,而是滾燙的烈火?!?/p>
她雙手顫抖著撕開上衣,好像身上真的著火了?,敔柪饪线€是沒說話,只是坐在角落里,不停地哭,哭到淚水把手帕都浸濕了。
鳥兒從屋頂上飛起,直直地向杜松樹飛去。他停在杜松樹上,屋子里的三個人都可以看到他。他唱著: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聽到第一句,繼母用雙手捂住耳朵,緊閉上眼睛。她的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咆哮著。緊閉的眼簾后迸發(fā)出異樣的眩光,如片刻不知停歇的閃電。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老婆,快過來看看這只鳥啊!”男人叫道,“你絕對沒看過這么可愛的鳥兒!他唱歌的聲音,就好像天使一樣。唉,外面的陽光那么溫暖,空氣的味道就像新鮮的肉桂皮!”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瑪爾棱肯把腦袋埋在雙膝之間抽泣,慟哭,但父親卻沒有看見,喊著:“我要出去了!我一定要走近那只鳥兒,仔細(xì)看清他的模樣!”
“不!不要去!”妻子大叫,“我覺得這整座屋子都在搖晃,一切都將被焚燒殆盡了!”
但父親跑了出去,來到陽光中,凝視著鳥兒,聽著鳥兒唱完剩下的幾句: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唱完最后一個音節(jié),鳥兒放開右爪。金鏈掉在了父親脖子上,大小完全合適,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父親跑回屋,說:“你們看看,他送給了我怎樣的禮物—看!”
女人怕得要死,根本不敢抬頭看。她跌坐在地板上,頭上戴的帽子掉落下來,滾到了角落里。
鳥兒十分應(yīng)景地唱出了那一句:
我的母親砍下了我的頭—
“不要??!我沒法忍耐了!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能夠馬上被埋進(jìn)一千尺深的地下,這樣我就不會聽到這首歌了!”
我的父親吃掉了我的肉—
女人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又馬上跌坐在地板上,雙手指甲死命地刮擦地板。
我的妹妹埋好我的遺骨—
聽到這句,瑪爾棱肯擦去淚水,站起身?!拔乙惨ィ纯带B兒會不會給我準(zhǔn)備什么東西。”說完,她就跑到了外面。
在那高大的杜松樹下—
鳥兒唱完后,就把那雙小小的紅皮鞋扔了下去。
啾!啾!啾!你們再也沒辦法找到
比我更漂亮的鳥兒了!
瑪爾棱肯穿上鞋,發(fā)現(xiàn)十分合腳。她很高興,唱著跳著回了屋,說:“唉,那只鳥兒可真漂亮??!我剛出去的時候,心里還萬分難過,不過—你們看看,他送了我怎樣的禮物!媽媽,你看看嘛,多么可愛的鞋子呀。”
“不要!不要!我不要!”女人大聲喊叫。她掙扎著起來,頭發(fā)根根直立,好像腦袋上被點(diǎn)著了火?!拔以僖矝]法忍下去了!這就好像世界末日!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奪門而出,來到外面的草地上。“哐當(dāng)”一聲,鳥兒把磨石扔下來了,正好打在女人的腦袋上,把她給活活壓成了肉泥。
父親和瑪爾棱肯聽到屋外的巨響,走了出來。一時間煙霧彌漫,杜松樹下升起了一團(tuán)巨大的火焰。之后又刮來一陣清風(fēng),將所有的火焰和煙氣吹得一干二凈。一切恢復(fù)如常后,一個小男孩正好站在杜松樹下。
男孩一手挽著父親,一手挽著瑪爾棱肯,三人感到由衷地快樂。他們回到屋里,圍著餐桌,吃著晚飯。
(來源百度/B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