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宸君然這一覺足足睡了十年。早些時候,未央還會定期給宸君然除除草,免得成野人了,但時間一長,未央也懶得管了,也不吩咐下人給宸君然清理,就把他晾在那樹下。
“世子,要不要把王爺打醒呢?嗯?”崔桓終于鼓起勇氣問了問,畢竟,之前是他阻止未央“打”醒王爺?shù)摹?/p>
未央吃著葡萄,從托盤里取了一個葡萄砸到宸君然身上,沒醒。又看向崔桓,那眼神好像是在看白癡一樣。
崔桓縮了縮脖子,繼續(xù)給周圍的花澆水。
這幾年日子清閑,物阜民豐,原本那白沙疆成了片片耕土,可豐收了!
崔桓澆著花,又突然想起什么,正欲向未央?yún)R報,又被他打斷。
“父王在做夢,這個夢很長,是有關母親的——他定是和母親樂哉悠哉呢!”心里有些嫉妒,又使勁扔了個葡萄到宸君然身上。
未央嘟囔:“憑什么他和母親有那么多美好回憶!怎么在我的夢里母親就過得那么苦!”一生氣,把整個托盤扔向了宸君然。
“咚”的一聲,正中腦袋。
宸君然毫發(fā)無傷
崔桓見狀,不自覺地縮了縮脖頸,眼神閃躲,頗為不自在地瞟向別處。他在心中暗自嘆息:王爺啊,您若再繼續(xù)沉睡下去,可就不單單只是被稱為“鰥夫”這么簡單了。
未央見崔桓這般模樣,又開口問詢:“有話便直說,嫌我年紀小是不是!?!?/p>
正解
崔桓神情局促,又是搖頭頭又是搖手,口中支吾著:“不是不是不是……?!?/p>
未央不耐,催促道:“快些講!”
崔桓咬咬牙,鼓起勇氣,遞上一片魂月,道:“世子,秋夕月祭將至……”
未央挑眉,語氣略帶嗔怪:“怎么?難不成還需我這小孩子去主持不成?”
崔桓仍是緊張,口中只重復著:“不是……不是……”
未央眉頭一蹙:“講重點!”
崔桓陷入沉思,憶起往昔,秋夕月祭本是月族獨有的習俗。然而現(xiàn)今……崔桓心中萌生出一個愿望,欲將秋夕月祭升格為最高祭禮。此舉意在緬懷每一位英勇獻身的神明,同時設想繼續(xù)開啟靈街,一則是為南淵之未來謀福祉,二則是為告慰已逝的英烈英魂。
崔 桓言畢,便轉(zhuǎn)身繼續(xù)去澆花,獨留未央一人在原地陷入思索。
提及秋夕月祭,未央的記憶中滿是陰霾。曾有一日,他好不容易說服母妃一同出宮游玩,誰料尚未行至城門口,母妃竟遭歹人擄走。彼時,宸君然已然帶兵出征在外,宮中留守的可用之人寥寥無幾,但也是聽過宸君然吩咐過的。
若連王妃與世子都護持不住,那便莫要在來世投胎至南淵了,省卻了還需他去援救、去守護的麻煩。
宮內(nèi)的親兵,皆是曾追隨宸君然穿沙渡海,破風斬浪,個個皆是精挑細選而出的精銳。平日里,他們在王宮安養(yǎng),飲食起居皆在王宮之中,受著南城生靈的虔誠供奉。
可竟有人膽敢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地將王妃擄走,這行徑,簡直如同拐走了他們自家的妻子一般!親兵們?yōu)榇瞬幻卟恍?,不惜負傷流血,乃至嗑藥般瘋狂地四處搜尋?/p>
直至最后,才發(fā)現(xiàn)王妃竟被擄至凡境。也難怪他們搜遍了南城神境,卻始終一無所獲,畢竟這兩空間層次都不同!
神境與凡境的建筑相互交錯,若凡境呈現(xiàn)為街道之貌,那么對應的神境便是房樓一般。布局結(jié)構(gòu)相仿,卻只是位置有所錯位罷了。
尋得王妃之時,是在凡鏡一家楚館的庭院之中。彼時所見之景,著實令人咋舌,王妃的模樣既狼狽又污穢。
這一幕令眾人一度心生懷疑:眼前之人,當真就是那位如縹緲明月般的王妃嗎?此刻的他,仿佛被無情地拋入了污水之中,光彩盡失。
而當未央聽聞消息,匆忙趕至之時,璃泫已然陷入瘋癲之態(tài),口中大喊大叫。他拼死抗拒,死活不讓親衛(wèi)近身,嗓音已然沙啞,嘔啞嘲哳,像是一把斷了弦的琵琶
他試圖逃離,然而親衛(wèi)們將他團團圍住,阻攔了他的去路。
親衛(wèi)們層層環(huán)繞,如銅墻鐵壁般將璃泫圍在中央。璃泫在里面胡亂地轉(zhuǎn)著圈,每每不小心撞到親衛(wèi)都會嚇得四處亂竄。
等到親衛(wèi)們里三層外三層的把璃泫圍住,璃泫受了刺激才昏過去,被小世子帶回去。
此后,璃泫的病愈發(fā)嚴重,每日清醒之時連一個時辰都不到。唯有未央在其身旁時,他才會稍稍安靜下來,靜若處子。
回到現(xiàn)實,未央凝視著宸君然,目光中交織著復雜的情感,仿佛積壓已久的情緒都要向他宣泄而出。
未央甚至曾嘗試將刀抵在宸君然的脖頸上,幾乎就要割下去,好在被崔桓及時阻攔。
這驚險一幕把崔桓嚇得魂飛魄散,畢竟小世子此舉,險些就成了弒父之舉!
趁著未央當時愣著沒有動作,崔桓立馬扛起未央就往季淮府上跑,還請幫忙看看小世子是否有疾,竟上趕著弒父弒君了!
那時的未央,言行舉止仿若街頭的地痞流氓,對著宸君然劈頭蓋臉地一頓痛罵,言辭激烈,將宸君然罵得狼狽不堪。他罵得酣暢淋漓,直至盡興,直把一旁的季淮等人聽得目瞪口呆,只覺天旋地轉(zhuǎn),仿佛日月都顛倒了。
細細聽來,他話語中的核心思想不過一個:“懦夫!他怎么還不去死!活著有什么意義!怎么就不能干脆睡死過去!……狗日的宸君然!”
然而,未央這般怒罵也并非毫無緣由。自他出生起,便歷經(jīng)無數(shù)磨難。母子二人在那陳舊的王宮中相依為命,無依無靠。璃泫為了讓未央和自己活下去,費盡心力,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顧及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