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壓竹枝低復舉,風吹山角晦還明
大長公主順著燕遲的目光,終于注意到了安靜站在一旁的蕭凌雪。少女月白色的衣裙在滿室金玉錦繡中顯得格外素凈,她正微微仰著頭,專注地看著墻上那幅英姿颯爽的少女騎馬圖,清澈的杏眼里沒有尋常閨秀初入侯府的局促或驚艷,反而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專注?尤其當她的目光掃過角落那副保養(yǎng)得極好的盔甲時,眼神里飛快地掠過一絲了然,仿佛能穿透歲月塵埃,看清它曾經經歷過的每一場戰(zhàn)斗。
大長公主遲兒,這位清麗脫俗的姑娘是?
燕遲立刻側身一步,將蕭凌雪更自然地引到身前
燕遲姑祖母,這位是雪兒姑娘。她……是我在朔西的客人,此次隨我回荊州散心
蕭凌雪收回目光,斂衽行禮,姿態(tài)優(yōu)雅而自然,那份氣度絕非小門小戶能養(yǎng)出來的
蕭凌雪雪兒見過大長公主殿下,殿下萬安
大長公主好孩子,快免禮
大長公主笑容更深,親自伸手虛扶了一把,眼神卻更加銳利了幾分。她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眼前這少女的禮數周全得無可挑剔,甚至帶著一絲宮廷特有的韻味,偏偏眼神又清澈見底,毫無矯揉造作。更讓她在意的是,這女孩看那副盔甲的眼神……太熟悉了,那是只有真正懂行、甚至可能接觸過頂級武備的人,才會流露出的、對精良甲胄結構和保養(yǎng)狀態(tài)的評估目光
大長公主雪兒姑娘似乎對這些舊物很感興趣?
大長公主狀似隨意地問道,指了指墻上的畫和角落的盔甲。
蕭凌雪抬眼,目光坦誠
蕭凌雪回殿下,雪兒只是覺得,這幅畫上的馬,神駿非凡,定是萬中無一的寶馬良駒。至于那副甲……甲片疊壓緊密,光可鑒人,邊緣打磨圓潤不傷主,可見其主人不僅珍愛它,更是一位……身經百戰(zhàn)、懂得如何讓鎧甲發(fā)揮最大防護又兼顧靈活性的真正戰(zhàn)士
大長公主眼中精光一閃!這番話,絕非一個普通閨閣女子能說得出的!她對甲胄的理解,甚至點出了“靈活性與防護性”這種行家才懂的關鍵!這丫頭……絕不簡單!
大長公主哦?雪兒姑娘竟也懂甲胄?
大長公主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認真。
蕭凌雪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蕭凌雪家中……父兄皆習武,耳濡目染,略知皮毛
大長公主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門外歡快的聲音打斷
岳凝七哥,幾年不見,你真是越來越威風了,在市集上那叫一個殺伐果斷,甚有威嚴
衣著華麗的少女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說完就給坐在主位的大長公主行了一禮
岳凝祖母
燕遲豁牙兒都長這么高了,讓七哥看看牙長齊沒
燕遲剛抬起手就被少女握住
岳凝不許叫我豁牙兒,而且我的牙早就長齊了
雙方動起手來, 凈打的有來有回, 還差點誤傷到蕭凌雪,得虧燕遲及時收回手,但他們就那么面對面的對視上了,那一刻雙方都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燕遲的手還停在半空,方才為了格擋岳凝差點掃到蕭凌雪的招式,身體本能地前傾,此刻他與蕭凌雪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氣息。少女清澈的杏眼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微微睜大,倒映著他近在咫尺、尚帶著一絲未消的凌厲和錯愕的臉龐。她的眼睫像受驚的蝶翼,輕輕顫動了一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燕遲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胸腔里那一聲沉悶而劇烈的撞擊——咚!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陌生又洶涌,瞬間沖垮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冽如雪的馨香,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草氣息。
蕭凌雪同樣感到了那不同尋常的震動。不是害怕,也不是驚嚇,而是一種從心口蔓延開的、陌生的暖流和慌亂。燕遲深邃的眼眸近在眼前,里面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影子,還有一絲她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失神?她的心跳也驟然失了節(jié)奏,臉頰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