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冷的皇宮中看到的月亮,大概真的和外面看到的不同。
從皇宮中逃出來,他已經(jīng)一天沒吃飯了,但是他卻也不甘心就此回去,畢竟他總要證明一下,就算是離了皇子的身份,他也能活下去。他總要像他愚蠢的父皇證明,他也是很厲害的??墒撬麉s根本沒想到,他一個五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在這偌大的京城中活下去。
“唉,算了,過完了今夜我就回去,下次我準備好吃的再出來,餓肚子可真難受,我有點想昨天吃的熊掌了,好像聽他們說是從什么很偏遠的北方獵回來的,算了,不管了,但是真的很好吃?!?/p>
就這樣,他倚在一戶人家的石獅子邊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一個黃鸝一般的聲音吵醒的,睡夢中,他正吃著心心念念的熊掌,吃的滿臉是油,卻沒想到一睜眼,他抱著石獅子的腿啃了一宿。這還不要緊,最尷尬的是,他的這副窘態(tài),被旁邊的少女看的一清二楚。少女圓圓的大眼睛盯著他,一時間兩人都說不出話來。
“小姐,你怎的這么著急?等護衛(wèi)把大門打開,再出來也不遲啊。”
“哎呀,沒事沒事,紅兒,你看這里躺著一個小孩,長得還怪好看的。”“小姐,你別說笑了,咱們相府門口怎么會無緣無故的多個小孩呢?就是真的有人遺棄小孩,也不可能扔在這啊?!币贿呎f著,紅兒一邊慢慢走近。待走到跟前,她發(fā)現(xiàn),這小孩衣著華貴,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于是低下身子對少女說“小姐,這孩子恐怕在這凍了一整晚了,不如把他請進府里,喝一碗熱湯,也向老爺請示一聲?!?/p>
少女聽到這話,輕輕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后向他做出了邀請。他想了想,點了點頭,起身走入。還沒入大門,兩個侍衛(wèi)遠遠一看,其中一人好奇道“哥,你說那個臉上黑不拉幾的小臟孩是誰啊,嘖嘖,還叫咱家大小姐領著來,乖乖?!?/p>
“啥,我瞅瞅,唉,有點眼熟,不對,跪,快跪?!薄盀樯栋「纾圻@是相府?”“就你話多,叫你跪,你就跪。我能害你不成?”一旁的侍衛(wèi)聽到這話,嘴里一邊念叨著去年妙音樓你坑我?guī)變桑贿吚侠蠈崒嵐蛄讼氯??!案纾堑降资钦l?。磕芙性蹅冊谶@跪的,乖乖,宮里那位?”“我那年隨老爺上朝,曾經(jīng)有幸見過一回?!薄案纾阏f咱家陛下也不像有什么問題的樣子,我那次還聽老爺說,陛下批閱奏折,批閱到子時,怎么會只有這一個皇子?”“害,你還記得三年前皇后被北方蠻族刺死,咱陛下隱忍大局,沒去復仇,只懲了兇手,卻再未碰過女人?!薄翱上Я恕0Α?/p>
兩人正偷偷說著,少女與他也走了過來?!耙娺^皇子殿下,見過大小姐”兩個侍衛(wèi)齊聲說道?!盎首??”少女打量著眼前這個小孩,滿臉的灰塵,嘴邊還帶著一絲口水,晾她再怎么著也不能把這小屁孩和皇子聯(lián)想到一起。
“你真的是皇子?和話本里的不一樣啊?!鄙倥苫蟮?。“萱兒,不得無禮,老臣見過皇子殿下?!睆拇箝T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鞍。赣H,我沒有,我沒有過分的。但是他現(xiàn)在這樣確實不像皇子嘛,你看”“還望殿下恕罪,是老臣教導無方,稍后臣自會向陛下請罪?!薄皼]事,沒事,丞相大人,是我自己這一身不符合皇子的身份,和她沒有關系,我還應該求丞相大人不要向我父皇告狀,本來偷溜出宮就要被打一頓了,要是再說我丟了皇子的儀態(tài),,怕不是腿都要被打折?!薄澳抢铣紟У钕氯ハ词环?,然后稍后與殿下一起進宮面見陛下。”“那小子謝過丞相大人了。”
半個時辰后,相府大堂
“咦,你這洗漱換了身衣服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嘛?!薄拜鎯?,對殿下尊重一些,殿下,老臣這閨女被嬌養(yǎng)慣了,實在是有些不知禮數(shù)。”“父親,你能不能不說我了”少女透露著幾分委屈?!柏┫啻笕?,沒有的,我倒感覺萱兒姐姐這樣很可愛的”
“哈哈哈,好,稍后等殿下吃完,咱們到宮里,老臣定會為皇子殿下求情?!甭飞蟽蓚€小孩子,也正是兩小無猜的年紀,一路上歡聲笑語,沒一會就到了皇宮?!澳氵@逆子,昨夜去了何處,你可知罪?”“父皇,憫兒知錯了,還望父皇責罰?!被蕦m書房內(nèi),君憫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陛下小憫兒也不是做了什么太錯的事情,要不稍微罰一下算了吧,我也老是背著我父親偷偷出去玩的?!秉S鸝一般的聲音在殿里響起,“萱兒,休要多嘴,陛下,皇子此事確當責罰,但皇子畢竟年紀還小,還望陛下可以從輕發(fā)落?!?/p>
“罷了,既然萱兒和丞相都為你求情,朕就罰你抄寫禮記,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再回來見朕?!薄爸Z”君憫低著頭,慢慢退出了書房?!拜鎯海阋踩グ?,為父與陛下有些事情要說”“丞相,不知你有何事想說?”老狐貍就不信你沒看出來,丞相一邊暗罵一邊說“陛下,臣觀皇子殿下在宮中缺少玩伴,正巧小女年紀也相仿,不如”
“丞相所言有些道理,但,皇子平日功課繁重,本也就沒時間多去玩耍?!?/p>
“陛下,小孩子多少也應該有些休息,何況平日里皇子殿下落下的功課老臣自是會幫忙教導?!?/p>
“凌愛卿所言甚是,那皇子的功課就交給你了,平日里兩個孩子多走動走動,也是甚好?!必┫嗦勓裕坏冒盗R一聲,然后點頭應是。
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京城相府,“萱兒,你看,這是什么,那日我見你喜歡這玉佩,我就找父親要來了,不過很巧的,這是一對哦,你一個,我一個?!?/p>
“謝謝小憫兒,你看我戴上好看嗎?應該是這樣的吧?!?/p>
“好看,超級好看,萱兒,以后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娶你。”
“哼,你想得美?!本龖懶α诵Γ皩α?,萱兒,咱們一會去哪里玩,要不去抓魚吧,我那天和廚師學的烤魚,看我給你露一手。”“哈哈哈,你一個皇子還學這個,那我可要好好吃一頓”說罷,兩人向著河邊走去,微風輕起,吹動少女的發(fā)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時光如梭,轉(zhuǎn)眼便是十三年?!鞍Γ@南方的熊掌到底不如北方的肥美啊”君憫有些惆悵道,“父皇,怕是那北方蠻夷,又有些坐不住了吧”
“是啊,憫兒,你也被立為太子,你說這局,該如何破。北方蠻夷與那西方聯(lián)手,而唯一忠于我們的南方,卻又因為舊王剛?cè)?,而?nèi)亂不休?!薄案竿酰纼撼贾?,咱們唯有先服軟,再等三年,那北方蠻夷首領年長力衰,估計活不過三年,而他的孩子,卻沒有幾個成器的,等到那個老家伙一死,北方自亂,而平定區(qū)區(qū)西方,于我等而言易如反掌,至于南方,那新帝我看倒是有幾分謀略,不如給他送些人才,把南方徹底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只需緩而圖之,這天下,都歸我中原?!?/p>
“哈哈哈,好,吾兒終于是長大了。我們這些老東西,也可以退了?!?/p>
“父皇哪里話,兒臣還有不少要象您學習的?!?/p>
“憫兒”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喚,君憫的表情有些急切,皇帝似是看出來了他的內(nèi)心,“去吧,你呀,看你把這丫頭寶貝的?!?/p>
“那兒臣告退。”君憫聞言一喜,轉(zhuǎn)身出了宮門。
一年后,書房中“憫兒,父親已經(jīng)老了,你呀,也該坐上那個位置了,等再過幾日,朕與你那老丈人好好商量,商量,等你坐上那個位置,也順勢把萱兒立為皇后,唉,你小子,倒有幾分為父的風采,從始而終。”
“父皇,兒臣還需要父皇的教導,還望父皇收回成命。”君憫說道,“好了,為父已經(jīng)老了,這些你遲早要擔起來,就這么說定了,等幾日之后,舉辦你的登基大典?!?/p>
幾日后,“喂,老牛,聽說了嗎,咱們那位殿下要登基了,以后,不能叫太子殿下了,該叫皇帝陛下了?!?/p>
“這登基不是必然的嗎,就是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那北方蠻子,這段時間可不安分?!?/p>
“哼,怕他們做甚,那些蠻子敢來,咱們軍隊也不是吃素的。這幾年太子執(zhí)政,你看咱們兵強馬壯的,再等個一年半載,我也報名參軍,絕對把那些蠻子都平了,對了,聽說那蠻族女子個個長的人高馬大,到時候給你虜來當老婆。哈哈哈哈”
“陛下,你看,這幾年你做的很好,百姓安居,天下祥和,那蠻族也畏懼中原,好啊,甚好,甚好,那蠻族老王,聽說也沒幾月活頭了,到時候這天下,都歸你了。”
“岳父大人過獎了,這些年還是你們教育的好,要不然,我可做不到,再過一年,我也可以為我母親報仇了。”“是啊,十四年了,夠久了啊?!薄皥螅菹?,北方蠻夷,派使者來見?!本龖懞屠县┫鄬σ曇谎?,忽而輕笑起來。
“去,宣他進來”
“諾”
“丞相怎么看”
“那蠻族到底是怕了啊,不過,卻也須小心,那蠻族老東西,指不定會用什么陰損招數(shù)?!?/p>
“不怕,他就是真的有什么,朕也接的下?!?/p>
兩人正說著,忽聽一道聲音“憫兒,看我新給你煮的魚湯。這可是我感覺煮的最好的一次?!?/p>
“萱兒,辛苦了,你這手,哪里要做這些活,快,坐到我旁邊,下次這些,叫御膳房來做就好了?!本龖懶奶鄣牡??!氨菹?,您就這么順著這丫頭吧,她做什么您都不攔著,這大殿豈是她一個女子可以隨便出入,成何體統(tǒng)。”
“岳父,朕這么多年,沒逾越過規(guī)矩,再說萱兒也不是亂插手朝政的人,您就別說她了?!?/p>
“唉,算了,算了,您才是陛下?!?/p>
“北國使臣到?!彪S著太監(jiān)一聲傳喚,一個蠻族緩慢走上殿來,除手中捧著一盤玉器,一本禮冊再無他物。
“你們覲見就這點東西,未免有些沒有誠意了?!本龖懢従忛_口。“陛下,臣此次來自是代表我們北國的誠意,我們陛下說愿意割去三郡,來慶陛下登基,并且這些玉器,雖不多,但每塊都價值連城,就比如您看這把玉匕首……”
使者說話間,就將玉匕首擲了出去,“陛下小心”
宮中頓時亂作一團,有人上去抓住使者,有人在喊御醫(yī)。君憫看著懷里的璧人,感覺一陣不真實,這使者怎么敢的,他憑什么,還有,這是血嗎,好紅啊。還有,萱兒怎么反應這么快的,她之前可一直笨笨的呢,抓魚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抓到過的,怎么這次我都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jīng)擋上來了。鮮紅的血,一滴滴滴落在魚湯中,奶白色混合著血紅。
“快,陛下醒了”門外傳來紅兒的呼喊,讓君憫有些愣神,從來他第一時間聽到的都會是萱兒的聲音的,對啊,萱兒呢,君憫急切地跑出了房門,他死死抓著紅兒,有些忐忑的問,萱兒呢,皇后沒事吧”,雖然剛剛看到他有些預感了,但是不會是真的,不會的吧,她應該還在御膳房里偷偷學著做魚湯呢吧,或者躲在什么地方等著他來找呢吧。紅兒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來,君憫于是向?qū)m外走去,但是路上他碰上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告訴他,他有些渾噩的往外走……
直到“啪”一聲脆響,很響亮的一巴掌,“父親”君憫叫了一聲。
“你在干什么,有沒有一點皇帝的儀態(tài)。”
君憫沒有去管這些問題,他只是緊緊盯著他的父親,他相信他父親會給他答案,就像每次他處理政務拿不定主意一樣,他覺得這次他能得到答案。
“那丫頭已經(jīng)走了,她那一刀直中心臟,御醫(yī)沒救回來。你昏迷的這幾天,已經(jīng)下葬了。我以后不會管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p>
他忽然感覺這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呢,他連最后都沒看見,她可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啊,怎么就。
一個月后,“陛下,您終于上朝了,這幾日北方蠻夷把策劃此事的貴族都綁來了京城,等您候?qū)?,并且送來了幾百位女人,白銀三百萬兩,還把北國四分之一的疆土作為賠罪。”
君憫沉默的聽著下面大臣的話,沒有說什么,許久之后,他輕輕抬起頭,淡淡的問到,“朕欲北伐,不知諸君何意”
下方沉默良久,不敢應聲。
過了許久,老丞相站了出來“陛下,老臣認為不妥,那北國皇帝還未死,若是他和西方聯(lián)手,我們恐怕抵擋不住。”
“丞相,可是萱兒沒了啊,若是不能復仇,朕要這天下又如何呢?傳朕旨意,半月后出征?!?/p>
后花園中,太上皇與老丞相慢慢下棋,“丞相,你這步棋,下的可沒水平啊。”
老丞相嘆了口氣道“太上皇明察,實在是,老臣就沒聽說過有只準備半月,便出征的啊,就是光準備大軍的糧草,沒有個一年半載時間都不夠,此戰(zhàn),我等怕是難勝啊?!?/p>
“朕知道,但是朕也咽不下這口氣啊,朕當皇帝,為了天下,沒有去為她報仇,朕的兒子,也要因為天下,去忍耐,憑什么啊,那北方蠻夷,他憑什么啊,他有什么資格啊,這天下,朕有了這天下幾十載沒辦法報仇,朕的兒子也要去忍受著,憑什么,就是山野間的村夫都會因為妻子受辱去提刀殺人,朕卻只能為了什么天下,去苦苦忍受。朕忍了十幾年了,但是朕的兒子不想忍,那就叫他去殺,把朕忍了這十幾年的仇一起報了?!?/p>
十年后……一處學堂,夫子指著一張地圖中間問到,這里以前叫什么,“我知道,我知道,夫子”底下一個兒童高高舉起了手,“父親以前告訴過我,這里是京都是中原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