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我不需要。"
幼女淡淡一笑,將手中的綠色包裝盒放在桌上:"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人們都會互相贈送禮物,以表對對方的感本謝和愛。"
那雙明晰一切的青綠眼眸看向這里,幼女轉(zhuǎn)過身,背后飄揚的羽帶隨之搖動。
"或許你也該多多試著和外人相處一會兒,結(jié)識幾位朋友,阿帽先生。"
聽見對方叫出自己的化名,流浪者剛想道出的嘲諷話語便被咽回肚子里去,嘴角微微下撇:".....我自然明白,不必小吉祥草王費心。"
他本可以說"對我而言沒有什么用處,倒是屋內(nèi)空間會被占用,不如不去做這無聊的社交禮儀。"但他也很明白,無論怎樣的說法,自己終究會被納西妲說服去做。
流浪者心知肚明,自己是須彌的囚犯,他曾犯下多重罪行,殘害生命,因此他告訴自己:
"你不值得被愛."
"你是罪人,一切都是因得的."
腦海里回蕩著這聲音,像厲鬼一樣死死纏著自己,每一句想說的話很難出口,沉重地掛在心頭。
納西妲走出房門,在關(guān)門之前轉(zhuǎn)身開口:"節(jié)日愉快。"隨后是一道門與門框的摩擦聲。
流浪者望向被關(guān)上的房門,心里有些思緒,他應(yīng)該到須彌周圍走一走,稍稍吹一下風(fēng)。
白天的須彌城如往常,城內(nèi)叫賣聲依舊,碼頭處停留著幾艘船只,船員們來來往往搬運貨物。
流浪者拉低帽檐,避開從旁走過的學(xué)者,繞過店鋪,換道向城外走去。
山崖是個不錯的觀景點,往下看便能瞧見整片區(qū)域,雖然綠樹更占多數(shù),也能望見幾家熟悉的小店和房屋。這樣一來,繞樹生長的巨大藤蔓上的凈善宮顯得尤為顯眼。
他坐在崖邊的一棵樹下,背靠樹干,閉上眼感受微風(fēng)拂動。
樹下清靜沒多久,流浪者感到一絲異樣,起身戴好斗笠,朝山崖后的密林悄聲奔去。
那種感覺是直覺是他曾在愚人眾任職第六席時因常被派去深淵執(zhí)行調(diào)查任務(wù)而鍛煉出來的……是魔物,正向這邊靠近。
是這沒錯了。
他心中暗道,縱身一躍,輕輕站在一棵樹的粗壯樹枝上,低頭往下看。
一只,兩只,三只…不對,應(yīng)該還有一只大的,作為領(lǐng)頭魔物,應(yīng)該是藏在某一處不愿出來。
再往前路行進行便是主城,這里不應(yīng)出現(xiàn)魔物才是....甚至附近都沒有巡務(wù)官巡查,那些須彌人是干什么吃的?
流浪者眉頭微蹙,樹后傳來嗚咽聲,他看見魔物正向他靠近,轉(zhuǎn)身瞥見一個扎著粽色麻花辮的女孩縮在后頭那棵樹下,瑟瑟發(fā)抖,眼中盡是恐慌。
"嘖....流浪者咬咬牙,蹬腳俯沖向那幾只魔物。"砰"的一聲,丘丘人便被撞倒在地,嘴里嚷著聽不懂的語言。
聽著煩心的怪叫聲,他上前踢了幾腳。轉(zhuǎn)瞬間,他回身后退,手中迅速聚集出兩個風(fēng)刃朝前拋去——正好刮到了那兩只想偷襲的丘丘人.頭上的帽子化為風(fēng)環(huán)圍在身后,流浪者升到半空中,俯視著聚攏的魔物。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鼠雀之輩!"他的腳下凝聚出一個較大的風(fēng)球,砸向下方的丘丘人,風(fēng)球所在地圍出青綠色的風(fēng)陣,圈內(nèi)的風(fēng)元素力一次次重擊在地面,魔物被震得頭昏,沒過多久便因招架不住攻擊而倒下。
元素爆發(fā)狀態(tài)造成的風(fēng)陣消失,看著倒在下地上,失去生機的魔物,流浪者輕蔑一笑。
他沒放松多久,一絲不妙涌上心頭,龐大的身影蓋住他的影子……是那只躲藏已久的魔物首領(lǐng)。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利器揮舞的聲音響徹耳邊,當他以為要被劈中時,一絲清風(fēng)拂過
他聽見巨大魔物的痛苦聲,又是魔物后退時揚起的塵土。
流浪者轉(zhuǎn)身,瞟見一縷熟悉的紅色挑染,接著那人影快速移動,手中長劍在空中揮動,干脆利落地砍在丘丘首領(lǐng)身上。
"可嘆....落葉飄零."溫柔、青澀的聲音在響起,一時間四周的風(fēng)聚起,形成一彎巨大的范圍圈。劍出鞘,丘丘首領(lǐng)轟然倒地,風(fēng)圈也隨之消失。
少年將劍收回腰間劍鞘,回頭看向他,米白色的頭發(fā)由于剛才的戰(zhàn)斗有些凌亂。
"流浪者閣下。"他開口。
流浪者回過神,抱胸看向?qū)Ψ健?/p>
"閣下可有受傷?"少年走上前。
"無妨……" 身后的風(fēng)環(huán)消散,他安然地踩上草地,斗笠再次出現(xiàn)在頭上,"倒是楓原先生有沒有被傷到?"
"在下無礙,一切良好。"楓原萬葉委婉地笑了笑,連帶著流浪者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
"啊,那位小妹妹..."
兩位注意到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孩,正是之前蹲在樹下害怕的那位。
"在下方才趕來時發(fā)現(xiàn)這位小妹妹正身躲在樹下,神色慌張,便讓她去別處躲躲,自己出來解決魔物。"
聞言流浪者眉眼輕挑:"哦?那你還挺見義勇為啊。"
楓原萬葉擺手:"并不,閣下還是說笑了…幫助有需要的人是應(yīng)當?shù)摹r且依在下來看,流浪者閣下與魔物打斗其實也是為了保護她吧。"語落回頭蹲下身子,摸了摸女孩的頭。
"謝謝大哥哥…"幼小的孩童艱難地擠出她所能想到的感謝語,綠草般嫩綠的雙眼盯著他們。
"不用謝我,要謝這位大哥哥才是。"
他抬頭望向側(cè)身站著的流浪者,對視的一瞬間藍色的眸子微縮,慌忙錯開視線,偏頭壓低帽檐。
"謝…謝。"女孩又看向他,流浪者對于外人的感謝有些不自在,沒有回應(yīng)。
楓原萬葉見狀笑了笑說:"這位大哥哥在用自己的方式回答呢,他說'不用謝'哦."
孩童連連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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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從哪來他們大概清楚,但哪家的卻不知道,須彌主城區(qū)內(nèi)房屋類建筑不是特別多也不是特別少,要挨家挨戶問還是太費時間和精力。于是楓原萬葉主動詢問:"小妹妹,你叫什么,或者家住在哪里?"女孩搖頭不語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周圍十分安靜,唯有柔風(fēng)流動,暖陽已爬上高空
流浪者沒那耐心看幾人一直干耗,開口打破這寂靜的場面:
"…先帶回凈善宮去,我請納西小吉祥草王照顧一會兒,順便委托她幫忙找一下這孩子的家人。"
"很難得啊,找我?guī)兔?阿帽第一次這么主動呢。"
幼女感慨地笑笑,流浪者雙手抱胸,回答:
"這次是幫這小孩,不是幫我。"
納西妲閉上眼,手搭在胸口:"我明白,我會盡力找到這孩子的家人的。"
她抬起頭,雙頰鼓起,眼角彎彎,"阿帽也要好好休息哦。"
嗯?
納西妲注意到一旁安靜的楓原萬葉,堪然道:"楓原先生最近又來須彌啊…"
被點名的人急忙回應(yīng),有些結(jié)巴,但音色依舊如晚間秋風(fēng):"您好,小吉祥草王。"
她點頭示意,確保女孩安全無誤后將兩者送出門外
"和睦相處哦…"
走了一段路,遠遠聽見幼女的說話聲,流浪者咂咂嘴,沒有開口。
正午,日照當空,教令院的部分學(xué)者正站在大門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穿著正式的綠色制服,嘴中討論各類學(xué)術(shù)話題。
"是阿帽同學(xué)!"角落里傳來一位男性學(xué)者的呼聲,流浪者心中一悸——他著實討厭這愚昧庸俗的化名,也不知小吉祥草王究竟有何想法,想出這樣一個敷衍的名字來,每次被叫到都會難受一次,又不得不接受。
他轉(zhuǎn)過頭,湛藍色的眸子閃動,掃視一遍那熱情的學(xué)者
……完全不認識,他蹙眉。
楓原萬葉跟隨他的視線望向?qū)Ψ?可以看見對方臉上呈現(xiàn)出一絲尷尬。
"你是哪位?"流浪者沒見過這人,或者壓根沒印象。
也對,他不是那種閑著記別人臉和名字的人,不然真得成一無所事事的'閑'魚
學(xué)者動作僵硬一分,硬扯著臉上的笑容:"阿帽同學(xué)有所不知很正常,我是前陣子教令院特邀過來的學(xué)者。
"哈…"
流浪者呵氣出聲,語氣淡然。
"因論派?特邀?年年都有,太多,記不住。再者,這于你無故喚我名有何干系?"
只有一兩句話,聽起來卻極具嘲諷性。
氣氛瞬間壓抑,楓原萬葉站在流浪者身后觀摩這一出莫名的鬧劇——那學(xué)者本想再說些,被流浪者一番話氣得臉色發(fā)紫,而流浪者瞟都不再瞟他一眼。
吵鬧聲吸引來幾位別派的學(xué)者,見到是"阿帽"同學(xué),個個停在原地靜觀事態(tài)
客觀來講,那自稱特邀生的學(xué)者仿佛話里有話,畢竟像"阿帽"這樣的代表性人物,知道他的人都會因好奇心留下,再在公眾場合指出自己是"特邀生"之事便顯得尤為夸大炫耀了。
流浪者明白對方想干嘛,借他人知名度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獲得更多關(guān)注、資源?無可厚非,這是不明智且愚蠢的。得虧"特邀生"有這勇氣做這樣的事,可惜他挑錯了人——他可不吃這套,教令院也不一定吃這套。
在這被[智慧]和[知識]冠名的國家,一切只靠實力、資質(zhì),行為能力衡量,之前參賽的幾位學(xué)派代表,又有哪個不是有過人的實力?
須彌有大能者多了去,不缺他一個,缺對方一個這樣性子的人最好。
"流浪者…"'閣下'二字未出口,流浪者便回身對他說:
"走吧,沒必要和無聊而愚昧的人聊浪費時間"
"閣下方才生氣了嗎?"
楓原萬葉同流浪者在道上閑逛,學(xué)業(yè)性建筑變少,路邊的店鋪倒是多了點兒。 聞言流浪者不急著回答,他也沒催,轉(zhuǎn)而看向周邊的小攤."沒有,"流浪者開口,"這種人不值得讓他人生氣,何況我不樂于同其人交流."
楓原萬葉回頭,小聲地,輕輕地問:"那在下是"其人"中的一位么?"
"……"流浪者上下打量幾遍對方,用極其小聲,要湊到耳朵邊才能聽見的音量回應(yīng):
"你是例外。"
楓原萬葉沒聽見,只看到他的嘴唇微動,說了什么,于是他湊近,略帶歉意地說詢問:"抱歉,在下方才沒聽清,能否再說一遍?"
"…沒什么。"流浪者選擇回避,或是轉(zhuǎn)變話題,改他問對方問題。"最近怎來須彌了?"
"大姐頭有貨單在這兒,看今天比較特殊給船員們都放了一天假。"他說話時帶著喜悅,流浪者若有所思。
……特殊的節(jié)日?
他們走到比較寬敞的地方,看見幾對男女.那些人手里拿著花,互相贈送,嘴里說著"我愛你"之類粘膩的話。
"流…誒?"
流浪者迅速離開,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在那樣的氣氛下他可待不了多久。
小吉祥草王口中所指的節(jié)日就是兩個人道出自己的愛意?…確實與她說的沒差,倒是沒想到會是這種…
他沒管太多,遠遠地將楓原萬葉拋在街邊
楓原萬葉一頭霧水,剛開口身邊就沒了人影,流浪者跑得很快,他只得快步跟上
"流浪者閣下!"
流浪者看到眼前閃出的少年,眼睛猛然睜大,想停下腳步卻還是摔了個踉蹌,顯些把人撞倒
他撲進對方懷里,沖擊力使他緊貼著對方的胸膛,隱約聽見少年人心臟跳動的聲音——怦、怦.
沒醒神,流浪者僵硬地抬起手,抓住少年背后的衣料,耳朵仍貼在那個地方,細細地聽著
斗笠前檐被人拉起,剛才擋住的暖光射進來,他還聽見了對方奔跑后的喘息聲。
"流浪者閣下。"
他抬眸,暖陽照在楓原萬葉的臉上,明亮又溫暖
"你的斗笠撞到我了。"
他不說話,張張嘴,手上的力度大了些,布料被抓得簌簌響。"啊…"楓原萬葉被勒得喘不過氣,伸手搭上流浪者的背,輕輕拍打。
半晌,流浪者松開對方,向后退了幾步,太陽有些曬,他感到臉部很燙,身上也是。 "對不起…" 幾個字輕飄飄的,飄進耳朵里,隨即消失在風(fēng)中
"對不起。"他再次說道。
楓原萬葉連忙阻止,惺惺然開口:"不用道歉,閣下并沒有做錯什么。"
流浪者看向他,楓紅色的雙眼盛滿溫情,正注視著自己...太陽曬得再怎樣燙,也不及那炙熱無比的目光。
"不要自責(zé),好嗎?"他接著說,"我會擔心的."
"我剛剛勒著你了吧。"
流浪者偏過頭,身后鈴鐺輕響。楓原萬葉見此卻持否認態(tài)度
"并沒有,"他露出笑容,如春光般柔和,也是流浪者最喜歡的笑,"能與閣不同行,在下已萬般榮幸。"
其實再抱久一點,我也會很高興....
"多謝夸獎."流浪者清清嗓,不知是不是剛才太過緊張,嘴巴有點干,他咽了咽口中的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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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沉默良久,流浪者臉色有些難看,眉頭緊皺著,沒松開過。他再次習(xí)慣地拉低帽檐,擋住大半部分的臉。
也許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天真地以為對方也喜歡自己,會像那些男女一樣對自己說出那種話。啊…異想天開,真不該去想這些的。
"四周沒有人,"楓原萬葉開口,"要抱一下嗎?"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楓原萬葉張開雙臂,面上依舊是那討喜的微笑。流浪者不說話,走上前,學(xué)著對方的樣子輕輕張開,又慢慢環(huán)上脊背。
楓原萬葉抱住了他。
兩人都不說話,在無人的小道邊相擁。
可能是錯覺,流浪者發(fā)覺自己的呼吸在變燙,同之前莫名發(fā)熱的身體一樣奇怪,難道是擁抱本身具有的能力嗎?
他不明白,或許就是因為'喜歡'呢…
不久,流浪者主動放手,離開了少年溫?zé)岬膽驯?抬頭看他
"謝謝。"
楓原萬葉擺手:"不謝,閣下可感到安逸許多?"
"嗯..."他淡淡回道。
氣氛比剛才也好了許多,楓原萬葉能感知到流浪者的心情正在恢復(fù),臉上再沒之前那分怪異,反而眼中透露出幾點明光。
"走吧,在這里待得夠久了。"他說,接著側(cè)身便要走。
楓原萬葉點頭應(yīng)下,二同無事發(fā)生般離開了這無人的寂靜小路。
時間在縹渺間流逝,流浪者察覺到身邊少年不怎么對勁。"喂,楓原,你要是不舒服就說,別悶著。"難得的,他開始關(guān)動關(guān)心別人,不過只對一人這樣。
楓原萬葉剛要將話說出口,腹部便搶先回答了流浪者的問題——饑餓的叫聲。
他后知后覺,自己本身為人偶,吃不吃食物都沒有太大關(guān)系,但楓原萬葉是人,他是需要進食的,想來正午快過,對方卻沒吃一點東西,肚子才會發(fā)出這種聲音。
"對不起…"又是道歉,"我忘記你需要進食了,你還沒吃午飯吧。"流浪者咂舌,他頓覺自己將畢生關(guān)心人、說出字數(shù)最多高的一句話說了出去。愚笨…
"不,是在下疏忽了,"楓原萬葉回答,"忘記與閣下商量了,應(yīng)告訴閣下的,關(guān)于吃午飯的事。"
米白色的頭發(fā)晃動,上面的兩根呆毛也蕩了幾下。
那嘴還想說下去,流浪者一手擋住他的唇口,露出嚴肅的神情,像是教訓(xùn)調(diào)皮后的孩子一樣說:"閉嘴,我?guī)闳ワ堭^。"
"唔……"被蒙住嘴的萬葉點點頭,任由對方拉起自己的手,朝另一邊走去。
這家飯館此時顧客不多,僅剩的幾位還坐在座位上閑聊,沒人注意到進門的兩個少年。
流浪者一把將人按在座位上,隨后坐在對面,眼睛盯著桌上擺放的物品,假裝在看菜單,實則心里想的卻是剛才兩人牽手的情景。
萬葉的手,是暖的。
他將菜單轉(zhuǎn)了個方向,推到楓原萬葉面前,手指點了點:"有什么想吃的,自己點,放心…毒不死你,旅行者先前提過這家飯館不錯,風(fēng)評挺好,安心吃。"
流浪者笑了笑,感覺有些打心底的惡,好吧,他真挺想擺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的。
楓原萬葉后背有些冷汗,許是因為對方的笑吧,使人懷疑方才那番話是假話,不免有點后怕。
流浪者并沒有注意到萬葉微妙的神情變化,桌子擋住手肘下半,輕輕摩挲指尖……還有些余溫,以及未消失的觸感。
別人看來,他就是在出神,甚至連服務(wù)生過來收菜單也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只有萬葉怕尷尬,影響到他人心情,主動回應(yīng)服務(wù)生的話。
飯端上桌,流浪者才開始動作,但他只是一手平放在桌上,一手撐住腦袋,看著楓原萬葉。
楓原萬葉試著咬一小口,對方一直盯著自己令他很難辦,一邊小心吃著盤中的魚肉一邊時不時瞟一眼流浪者,對視的一瞬間便收回視線。
"你要吃吃,看我做什么?"
流浪者勾唇,笑容中略帶一絲挖苦和玩笑,蔚藍的頭發(fā)隨動作垂下,掠過耳邊。
那笑勾得人心神動魄,楓原萬葉紅了耳根,埋頭迅速吃了幾口,兩鬢偏長的頭發(fā)恰好擋住發(fā)紅的耳朵。
"沒什么。"
閣下的面貌過于好看了,忍不住想多瞧幾眼。
道出的話與心之所想不同,他悶聲回答。
流浪者沒多說什么,身子向后仰,整個人靠在柔軟的墊背上,瞇瞇眼轉(zhuǎn)向窗外。
午后街上、鋪上的人不多,比早午的人少些,個個散漫地在街邊散步,陽光透過窗照進來,流浪者撇嘴,將自己這邊的布制簾子拉上,擋住晃眼的亮光。
他回過頭看萬葉,對方的簾子還是松別跨地壓在座椅后,光順著通路又照在對方臉上,衣上。
說句實在話,雖然自己不怎么愛曬太陽,但他蠻喜歡陽光照在萬葉身上的樣子,暖暖的,很安心,和那時楓原萬葉抱著自己時一樣安心。
直到楓原萬葉抬頭,流浪者才如剛回神般偏了偏頭。
"吃完了?"他看見盤里僅剩的一點魚骨以及小碟中的魚刺皺起眉…未免太過節(jié)制,真沒見過幾個做到'光盤行動的,當然,魚骨除外。
"嗯,吃完了。"他說,手中的木筷放下,規(guī)整地擺在盤之流浪者默默觀望他的動作,心中不忍評價一番這'文明人'的舉止
買單付錢時流浪者才扮演起'主人'的角色,攔著萬葉沒讓他搶先付錢,在服務(wù)生報完價后直接一袋摩拉放上桌——其實沒裝多少,但量肯定足,付是付得上的,錢交了,又一聲不吭地拉起對方,走出飯館。
一系列的動作令楓原萬葉認為,這位'流浪者閣下'似乎把自己當作小孩了,盡管實際情況確實是這樣,畢竟對方可是活了五百多年,叫"前輩"都合情合理。
"閣下。"沒有綴上對方名字。
流浪者轉(zhuǎn)身,疑惑地看向他:"怎么?"
"無事…只是方才太過沉寂,在下想活躍一下氣氛,不過看來在下并不適合做這種。"他回答。
聞言流浪者笑出聲,"確實如此,活躍氣氛這事更適合旅行者……以及,如果讓你感到氣氛低沉,那是我的問題,我不怎么同他人交流,你明白的。"
"是…"
無言。
流浪者同楓萬葉走回街頭,此時出入的人明顯多了起來,街上也多了些許說話聲。
對于流浪者個人來說,這兒要比教鄰院內(nèi)繁雜的多,或許是因為學(xué)者們都靜心做研究,有的還得跑城外去探究課題,特別是寫論文……這事他也嗤之以鼻,沒有人生來愛寫論文,如果有,請把他那份以及莫名被罰寫的上萬字論文一并寫了。
想著,他停下腳步,楓原萬葉留意到他不在身后,也跟著站在樹下。
他是想起了什么,哦,是自己那才寫了一半的論文,昨晚是說今早再寫的,結(jié)果小吉祥草王抱著那綠色包裝的禮盒進來,說什么今天是特殊的日子……
特殊的日子
他有些煩躁,對于今天的特殊之處,他已見到了,不過是送送禮物,沒有能夠互通心意的人,也不能傳達'愛'……何況在意的人就在身邊,還不懂他對他的情誼。
“閣下有心事么”楓原萬葉出聲打斷他的思緒,突然一陣熱氣打在耳后,惹得他打了個寒戰(zhàn)。"沒事,只是想到些瑣事。"流浪者輕嘆,目光微垂,似乎在掩飾內(nèi)心的波動。
“如果有什么不高興的事,可以與在下說說,我愿意做一位聆聽者?!?/p>
微微側(cè)頭,輕輕一瞟,便是含情的雙眸。
他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覺得呼吸亂了一瞬,視線來回跳動,有些花眼。
“閣下……流浪者?”
楓原萬葉喚著他的名字,把他從神游中拉回。
靜下心調(diào)整好擾亂的呼吸,流浪者狀態(tài)恢復(fù)一點,迅速向前走兩三步,和楓原萬葉拉開距離。“……與你無關(guān),說話別湊這么近?!?/p>
“抱歉,在下下次會注意的?!睂Ψ降牡狼竵淼每?,搞不明白是不是他太責(zé)怪萬葉。
望著他積極認錯的模樣,他莫名高興,又很快變得失落。
就只能互相保持距離,一直做只交談的朋友嗎?
那是情感上的距離,而不是肉體。
也對,像他這種沾染罪孽的惡人,誰會對他動心?
簡直荒唐……想想就覺得可笑。
楓原萬葉知道流浪者心情不大好,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悄悄觀察,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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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天邊漸漸染上了一抹溫柔的橘紅色,仿佛是大自然不經(jīng)意間灑落的顏料,將云朵和遠山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太陽不再刺眼,變得柔和而圓潤,緩緩沉入地平線之下,將最后一縷光芒無私地灑向大地。
此刻,整個世界似乎都慢了下來,光線變得柔和而漫長,每一道光影都拉長了景物的輪廓,給平凡的景致添上了一抹詩意。樹木、房屋、行人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影子,顯得格外寧靜而祥和。
晚風(fēng)輕拂,帶著一絲涼意和一天的疲憊,卻也夾雜著花草的淡淡香氣,讓人心曠神怡。歸巢的鳥兒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它們的鳴叫聲與遠處偶爾傳來的孩童嬉笑聲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曲動人的黃昏交響樂。
人們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地漫步在這溫柔的暮色中,臉上洋溢著不同的表情,但似乎都在這份寧靜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寧。黃昏是一天之中最富有情感的時刻,它讓人心生感慨,也讓人滿懷期待,因為每一個黃昏的落幕,都預(yù)示著一個新
黎明即將來臨。
走在去奧摩斯港的路上,兩個人都很安靜,只有身邊行人的談笑聲和小販收攤的聲音。流浪者抬頭,周圍的事物似乎變得模糊不清了,唯一清晰的是少年的身影,離他忽遠忽近。
他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么。
煩
當時流浪者心里只有這種感覺,要是有個史萊姆在旁邊,他絕對能一腳過去好解心頭氣。眼見著天要黑,人也要走了,便愈發(fā)不爽,有種孤獨感涌上來,占據(jù)他的心,令他不自在。思考時,只剩下微風(fēng)拂過耳邊的呼呼聲,以及樹葉搖曵相撞的聲音。
夜幕降臨,?星空如織,?萬籟俱寂中,?不可言說的情感又一次悄悄爬上心頭。?月光如水,?輕輕灑落,?為大地披上一層薄薄的銀紗,?靜謐而神秘,?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幽靜的夢境之中。?
他們像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不看對方,也一副對一會兒的分別不在乎的模樣。
遠遠便看見死兆星號上上下下的人影,北斗站在視野最廣的地方,向這邊看,幾位船員也在港口,像是專程等人。
又一次看向楓原萬葉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舍。他鼓起勇氣,輕聲喊道:“楓原萬葉?!?/p>
對方聽到呼喚,身形一頓,側(cè)過頭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溫柔的光芒。他看向流浪者,似乎在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流浪者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說道:“能不能…抱一下我。”這句話一出口,他有些緊張,等待著楓原萬葉的反應(yīng),卻不知為何如此焦慮。
聞言,楓原萬葉莞爾一笑,那笑容溫暖而明媚,仿佛能夠驅(qū)散所有的陰霾。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啊。”
隨即,楓原萬葉向流浪者走去,見他緩緩抬起雙臂,流浪者也迎了上去,和對方擁在一起。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流浪者第二次聽到了萬葉的心跳聲,不…是他那本不存在的「心」在跳動。
擁抱中,他感受到了楓原萬葉身上傳來的溫度,那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溫暖和安心。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這來之不易的二次親密。
如果這一天是他們離彼此最近的一天,會不會隨著時間被遺忘呢,至少流浪者是不會忘記的。
在這靜謐的夜晚,?四周被一層淡淡的月輝所籠罩,?一切都顯得那么柔和而寧靜。?楓原萬葉凝視著流浪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關(guān)懷。,他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輕語。
“天黑得有些久了,小心著涼。”
可人偶怎么會著涼呢?
流浪者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漣漪。?然而,?他卻能感受到楓原萬葉話語中的那份真摯與溫暖,他抬頭望向楓原萬葉,?只見對方的眼中充滿了對自己的關(guān)切與呵護,?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深情。?
楓原萬葉放開他,皎月的光混雜著路燈的暖光打在少年青澀的臉上,輕柔且明亮。流浪者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對方走遠又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留戀與不舍。?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只留下他們彼此的身影在這寧靜的夜晚中交相輝映。?
“再見?!敝钡綏髟f葉的身影真正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慢吞吞吐出這句話。
不久后,那條路上,那棵樹下,頭戴斗笠的少年也不見蹤影。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