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與碎片的觸碰，微乎其微，卻如同按下了一個無形的開關(guān)。

冰冷、粗粛、帶著紙板纖維的觸感，順著林知許的指尖，瞬間刺穿了那層凝固的、死寂的空白！她猛地抬起頭，淚水沖刷過的臉在冷白燈光下蒼白如紙，那雙剛剛聚焦的眼睛，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瞳孔驟然收縮！

視線穿透了空氣里漂浮的塵埃，穿透了昏暗的光線，像兩道被強(qiáng)行校準(zhǔn)的激光束，精準(zhǔn)地、死死地釘在了王昶的右手上！

不，不是手。 是手背上——那道被她失控時指甲劃破的、已經(jīng)凝結(jié)成一道暗紅色、微微凸起印記的——傷口！

鏡片早已不知所蹤，那雙毫無遮擋的眼睛里，所有的空洞、荒蕪、茫然，在看清那道傷口的瞬間，被一種海嘯般洶涌而至的、純粹的、滅頂?shù)膭⊥磸氐籽蜎]！那痛楚如此猛烈，如此赤裸，讓她整個人都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心臟！

“呃……” 一聲極其短促、破碎的抽氣聲，不受控制地從她喉嚨深處擠了出來。那聲音太小，太微弱，幾乎被王昶指縫間壓抑的嗚咽完全蓋過。

但這細(xì)微的動靜，卻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王昶那被絕望和崩潰封閉的世界里，激起了微不可察的漣漪。

捂著臉的手指縫隙里，王昶的嗚咽聲極其細(xì)微地頓了一下。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對危險或變化的警覺，深植于運(yùn)動員的骨髓。他依舊死死捂著臉，身體因壓抑的痛苦而顫抖，但所有的感官神經(jīng)，卻在瞬間繃緊到了極限，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異樣的波動。

林知許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那道暗紅的傷口，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jìn)了她剛剛被王昶的嘶吼和自毀攪得天翻地覆的靈魂深處！

她看著他。 看著他蜷縮著，捂著臉，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般嗚咽。 看著他指縫間露出的、布滿血絲的眼角。 看著他手背上那道清晰的、由她親手劃下的、暗紅的印記。

一股比肩胛骨下金屬鈍痛更尖銳、更無法忍受的劇痛，猛地攫住了她！那痛楚并非來自物理的傷害，而是來自靈魂深處被撕裂的認(rèn)知——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被命運(yùn)剝奪了賽場、只能隔著深淵為他鍛造武器的旁觀者，是那個在冰冷分析中舔舐傷口的幽靈。

直到此刻！ 直到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失控的瘋狂，在他身上留下的、血淋淋的印記！ 直到她摸到，那冰冷粗糙的語法碎片，被他如此暴烈地嵌入自己的武器、嵌入自己的榮耀、嵌入自己的血肉！ 直到他吼出那句“都在這兒爛著！硌著！疼著！”，用最笨拙也最慘烈的方式，宣告著她早已成為他靈魂深處無法剝離的廢墟烙?。?/p>

她不是旁觀者！ 她是他傷口的制造者！是他榮耀里無法磨滅的陰影！是他站在光里也甩不掉的…影子！

“不……” 一個破碎的、帶著濃重哭腔的單音，終于沖破了林知許死死咬住的嘴唇。那聲音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卻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她那只觸碰著語法碎片邊緣的手指，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痙攣著蜷縮回來！仿佛那不是一塊紙板，而是燒紅的烙鐵！

身體在本能地、劇烈地向后縮去，深灰色的大衣摩擦著冰冷的地板，發(fā)出刺耳的沙沙聲。她只想逃離！逃離這束冷白的燈光！逃離地上那支暴露著“傷口”的球拍！逃離王昶手背上那道刺目的暗紅！逃離自己親手參與制造的這場血淋淋的真相！

就在她顫抖著、狼狽地向后縮退的瞬間——

一只滾燙的、帶著薄繭和汗?jié)n、力量驚人的大手，如同閃電般，猛地從王昶捂著臉的指縫間探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蠻橫的決絕，精準(zhǔn)地、死死地——

抓住了她那只剛剛縮回、還沾著語法碎片冰冷觸感的手腕！

“！”

林知許的身體瞬間僵直！如同被高壓電擊中！所有的動作，所有的退縮，所有的嗚咽，都在這一刻被強(qiáng)行凍結(jié)！她驚駭?shù)?、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只抓住自己的手——那只骨節(jié)分明、青筋暴起、帶著一道清晰暗紅傷口的手！

王昶的手！

他終于放下了捂著臉的手！

那張被帽檐陰影和指縫揉搓過的臉，徹底暴露在冷白的燈光下。臉上沒有淚痕，只有縱橫交錯的、被用力揉搓出的紅痕，以及一雙布滿了蛛網(wǎng)般鮮紅血絲的眼睛！那眼睛此刻不再空洞絕望，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被逼到絕境后的、孤注一擲的火焰！那火焰里混雜著痛楚、憤怒、被無視的絕望，以及一種不容置疑的、野獸般的執(zhí)拗！

他死死地攥著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林知許纖細(xì)的腕骨瞬間傳來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痛楚！那痛感如此真實(shí)，如此強(qiáng)烈，瞬間刺破了她所有試圖退縮的屏障！

王昶“想跑？”

王昶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輪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胸腔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被徹底點(diǎn)燃的暴烈

王昶“林知許！你他媽還想躲到哪里去？！”

他猛地用力一拽！

林知許那向后縮退的身體，被這蠻橫的力量硬生生拖拽著向前！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被他從散落的書籍和紙屑中猛地拽到了眼前！冰冷的地板摩擦著大衣，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他因憤怒和激動而噴出的灼熱氣息！

王昶“看著我！”

王昶低吼著，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不是去捂臉，而是狠狠指向自己手背上那道暗紅的傷口！指尖幾乎要戳進(jìn)那凝結(jié)的血痂里！

王昶“看看這個！你劃的！”

他的目光，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林知許因驚駭和劇痛而瞬間煞白的臉上，然后，又猛地轉(zhuǎn)向地上那支歪斜的球拍，指向拍柄底部那塊暴露的、帶著毛刺的語法碎片！

王昶“再看看那個！你給的！你他媽嵌進(jìn)去的！”

最后，他攥著她手腕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狠狠地、狠狠地按向自己的左胸口！那個剛剛被球拍砸過、此刻還隱隱作痛的位置！

“砰！”

一聲悶響！林知許的手背隔著衣服布料，重重地、毫無緩沖地撞在了王昶堅(jiān)實(shí)滾燙的胸膛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強(qiáng)健肌肉下心臟瘋狂擂鼓般的搏動！那搏動如此劇烈，如此滾燙，仿佛要沖破胸腔，灼傷她的掌心！

王昶“還有這里！”

王昶的嘶吼聲在極近的距離炸開，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滾燙的氣息撲在她臉上

王昶“你打的烙?。∧闼麐尩囊?guī)則！你撕開的口子！都在這里爛著！硌著！疼著??！”

他攥著她的手腕，死死按在自己心口，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帶著一種毀滅性的赤誠和不容置疑的控訴，死死釘進(jìn)她因劇痛和震驚而徹底失神的瞳孔深處

王昶“林知許！你給我看清楚！聽清楚！” “這片廢墟——” “是你的！也是我的！” “我們誰也跑不了！”

手腕被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攥住，手背隔著薄薄的衣物，重重地、毫無緩沖地按在王昶滾燙的、劇烈搏動的左胸口！那一下撞擊帶來的悶響，和他嘶吼著“砰！”的爆破音，混合著心臟瘋狂擂鼓般的震動，如同驚雷，狠狠炸在林知許的感知里！

“都在這里爛著！硌著！疼著?。　?“這片廢墟——” “是你的！也是我的！” “我們誰也跑不了！”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滾燙的血?dú)夂蜌缧缘某嗾\，像燒紅的鐵水，狠狠澆灌進(jìn)林知許被劇痛和驚駭凍結(jié)的耳膜，燙穿了那層名為“旁觀者”的冰冷外殼，直抵靈魂深處那片她自以為“空了”的荒原！

她被迫看著。 看著近在咫尺的、王昶布滿血絲、燃燒著孤注一擲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勝利者的光芒，只有被逼到絕境的痛楚、憤怒和一種近乎絕望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看著自己那只被他死死按在他胸口的手。手背上，似乎還殘留著語法碎片冰冷的、粗粛的觸感，此刻卻被迫感受著他胸膛下那如同困獸般瘋狂掙扎的心跳！那搏動如此劇烈，如此滾燙，灼燒著她的掌心，也灼燒著她試圖縮回的所有神經(jīng)末梢。 看著他手背上那道清晰的、暗紅色的、由她失控的指甲劃出的傷口。像一道無聲的、血淋淋的控訴，刻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也刻進(jìn)了她的眼底！

那片荒原，那片她以為被永恒鈍痛侵蝕得只剩虛無的空洞，在王昶滾燙的嘶吼和心臟狂暴的搏動中，被瞬間點(diǎn)燃！ 不是溫暖的火光。 是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是廢墟之下沉寂多年的熔巖，被強(qiáng)行撕開封印后，轟然噴發(fā)的毀滅性能量！

“呃啊——?。?！”

一聲完全失控的、凄厲到變形的嘶喊，猛地從林知許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那不是哭泣，不是嗚咽，是靈魂被滾燙鐵水澆灌、被狂暴熔巖灼燒時，發(fā)出的、最原始、最慘烈的哀鳴！

她那只被他死死按在胸口的手，如同瀕死的魚般瘋狂地痙攣、扭動！指甲不受控制地再次深深掐進(jìn)王昶胸口的衣物，甚至隔著布料，狠狠陷入他的皮肉！深灰色羊毛大衣包裹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完全失控的力量，劇烈地掙扎、向后撕扯！試圖掙脫那滾燙的桎梏，逃離這靈魂被活活灼燒的煉獄！

林知許“放開我??！王昶！放開！??！”

林知許“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p>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毫無遮攔地奔流而下！沖刷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頰，在下頜匯聚成串，砸落在王昶緊攥著她手腕的手臂上，也砸落在地板上那支暴露著語法碎片的球拍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