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和蕭淮初返回都城，立刻通著官府出動，羈押了藥鋪掌柜及一眾協(xié)犯，解救了唄綁架的少女。我與一藥鋪掌柜再會，已是在晟寧天牢中。

孫念辭“說說吧。什么動機(jī)，什么居心？”

不過數(shù)日未見，那藥鋪掌柜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藥鋪掌柜“我家三代，都守著這個老藥鋪，每日起早貪黑賺辛苦錢。我與沈沁是舊時相識，那時沁毓齋寂寂無名，我和他也算同病相憐。不想他憑借忘川一夜成名，受盡追捧。錢財、名聲......竟都因為那小小的一瓶香料......沁毓齋能有，我為何不能有？！”

孫念辭“沒人說你不能有，可你要錢財名聲，為何要劫擄那些少女？”

藥鋪掌柜“沈沁告訴我，忘川來自美人......我知道當(dāng)時的少女失蹤案，忘川制法，定與少女有關(guān)。既然忘川是以少年制香，那我就擄掠年輕美貌、平日就愛香熏香的少女，這樣，一定能煉出超越忘川的香料！”

他嘶啞地說著，嗓音低沉，神色卻已狀若瘋狂。我向侍衛(wèi)點頭，示意他們把另一個“關(guān)鍵證人”引進(jìn)來。

藥鋪掌柜“沈......沈沁？”

孫念辭“齋主，煩請告訴他，忘川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這是藥鋪掌柜的心結(jié)，如今讓他死心也死個明白。沈沁望著我，先行一禮，隨后輕聲回復(fù)。

沈沁“是鄙人妻子特制的苦茶。再加上沉香、白檀、丁香、龍腦、麝香、甘露、泛云葉、玉薄荷，便是忘川的全部配料。”

#藥鋪掌柜“什、什么？！”

沈沁“我本不愿說的，這是我與愛妻之間的秘密......但，竟有人誤解至此，這亦非我所愿......”

沈沁嘆了一口氣，將他們與苦茶、忘川的因緣娓娓道來。

沈沁“她離世后，我原想放棄制香，可一場大夢后，我腦中忽然出現(xiàn)了將苦茶制進(jìn)香料的想法——”

孫念辭“然后你便打消了念頭，制出了忘川。”

沈沁低嘆著點了點頭。

孫念辭“所以齋主才說，忘川源自美人?！?/p>

沈沁看向遠(yuǎn)處，似乎回想著什么。他綻出一個笑容，眼里有淚光在閃動。

沈沁“是。我的妻子，就是我心中，第一美人?！?/p>

他聲音輕柔，似乎在小心地描述他最疼惜的珍寶。而在他身后，藥鋪掌柜雙眼圓睜，盡是錯愕。

孫念辭“至于當(dāng)年的那樁少女失蹤案，后來也已查明。——當(dāng)事女子不滿父母安排的婚事與有情人私奔，只因是家中私事后來并未公示。這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誤會，一場你妄想的結(jié)果——”

藥鋪掌柜“不、不可能——定然是你們串通好了來騙我！騙我！”

我和沈沁對視一眼，紛紛搖了搖頭，這個人.....沒救了。

轉(zhuǎn)眼次月，調(diào)香大會如期舉行。我邀了蕭淮初與我共同赴會，見證結(jié)果。沁毓齋雖然參選，但因失了王牌忘川，終究沒能敵過財大氣粗的松澈居。

孫念辭“那松澈居的參賽香脂，不過一些名貴罕見的香料堆砌而成，我并不喜歡?！?/p>

蕭淮初“松澈居為了贏這場較量，付出不少。多了，這個給你?！?/p>

一個小巧的銀質(zhì)香爐遞到我的面前，樣式花紋同他的轉(zhuǎn)心爐有幾分相似，只是略小了一些。

孫念辭“這首......特地給我做的？”

我放在手里把玩，大小正合適。

孫念辭“里面莫不是軟骨香？”

蕭淮初“公主身康體健的......學(xué)我用香爐防身，只會徒惹懷疑。咳......公主不是想要香方，送你了?！?/p>

蕭淮初雖然確實經(jīng)常咳嗽，但這次咳嗽多少有些刻意。

蕭淮初“不要就還我?！?/p>

孫念辭“謝了！”

見香爐被我搶先一步抱在了懷里，蕭淮初作勢要拿的手又縮了回去。

蕭淮初“幼稚?！?/p>

我打開香爐，里面有一袋香粉和一張香方。我湊上去嗅了嗅。

孫念辭“哇，真好聞！不過......好像不是之前你房里點的那種？”

蕭淮初“我房里的香，是針對我的病癥調(diào)的，可補(bǔ)虛凝神。但以公主健康的體魄，點了只會睡不著覺。這一味更適合你?！?/p>

孫念辭“所以......這是你專門為了我調(diào)的？”

蕭淮初輕哼了一聲，不自在地撇過頭，倒是沒有否認(rèn)。

孫念辭“你費(fèi)心了，我很喜歡——”

孫念辭“不過，你若早些送我，我便拿它去參賽，定能奪魁，讓世人都懂得你制香的本事！”

蕭淮初望著我，眸光被燈影映得深幽。

蕭淮初“我不需要世人懂?！?/p>

迎著他深邃的目光，我一時失語。蕭淮初移開眼神，淡淡說了一句。

蕭淮初“時間值得我調(diào)香的人，本也沒幾個?！?/p>

蕭淮初“......另外，公主賒下的人情可別忘了，我會牢牢記住的。”

我看向他直視前方的眼眸，似有往事翻涌。顯然，他會牢牢記住的東西，不止那個人情——我也是。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沈沁“貴賓也來參加這調(diào)香大會了？”

我連忙轉(zhuǎn)身，只見沈沁笑吟吟地看著我，全無半點惜敗的傷心摸樣。

孫念辭“齋主。這次的比賽真是可惜，若不是那松澈居用了陰招，齋主定能憑忘川再度奪魁！”

沈沁搖搖頭，似乎對勝負(fù)并不在意。

沈沁“忘川在晟寧，已風(fēng)靡得夠久了。這是我和妻子共同制作的瑰寶，能被許多人認(rèn)可、記住，我已無憾。更何況，忘川沒了，沁毓齋還在。沈沁，秦香毓，沁毓齋。我們的故事，還遠(yuǎn)沒有結(jié)束呢?！?/p>

忽然地，我想起了什么。雖有一瞬猶豫，但還是耐不過好奇。

孫念辭“對了齋主！當(dāng)初......我派人探查沁毓齋，看到二層緊鎖的閨房和許多女子畫像，敢問是......”

沈沁“貴賓見笑。那些畫像，是我的愛人，是我親手畫的不同年齡的她。我也她本就是青梅竹馬，見證她各時芳華。至于那閨房，是我與她之前的臥房。里面有許多她用過的東西，我都原封不動地保存，不敢挪動?！?/p>

我謝過，又為我搜查沁毓齋一事表了歉意。沈沁并不在意，與我寒暄幾句便告辭走了。

孫念辭“真是個癡情的人?！?/p>

蕭淮初“他妻子雖病弱早逝，卻比許多人更鮮活地活著?！?/p>

孫念辭“蕭淮初?！?/p>

他轉(zhuǎn)頭看我，目光澄澈。我扯住他袖口，向人群走去。

孫念辭“陪我逛逛吧?！?/p>

我不等他回答，只兀自走在前面。他靜靜跟著我，過了片刻，一個“好”字方輕輕地響在我耳畔。

蕭淮初“......好?！?/p>

燈火如晝，人群熙攘，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