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rèn)出被綁著的男子,他叫師無弦,官任禮部侍郎,我曾在二哥的府里見過。我還聽過他的琴,是晟寧獨(dú)一無二的高雅清婉。
此刻他雙臂張開被綁在木樁上,長袍都已經(jīng)被撕裂,露出的皮膚沒有一處好肉。
師無弦“......公......主?”
尹重“公主來的巧,此人涉嫌同謀刺殺大將軍,臣正在奉命審訊。公主若是害怕,可以閉上眼,很快,就能結(jié)束?!?/p>
師無弦的狀態(tài)很差,撐不了多久。理了理發(fā)髻,我假裝隨意地把玩起一支精致的梅花金簪。
孫念辭“尹大人說得對,皮肉骨頭的痛,都不過是尋常的痛苦......”
尹重“哦?”
孫念辭“人的身體十分奇妙,只要你對它足夠了解,就會(huì)知道哪些穴位能讓人生不如死......這種痛會(huì)讓之前所有的刑罰都變成慈悲的施舍,你甚至?xí)_始懷疑,自己真的還活著么?”
尹重“公主是說......刺穴之術(shù)?”
孫念辭“尹大人很驚訝,奇怪一個(gè)公主為什么會(huì)知道這些?大人如果知道這些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就不會(huì)覺得驚訝了。怎么樣?”
尹重沒料到我有如此反應(yīng),露出饒有興致的模樣,退后一步,做了個(gè)請的手勢。
師無弦“公主......”
我來到師無弦面前,他哆嗦著,用盡力氣抬頭,我努力不去看他臉上的傷口。
師無弦“公主不該來此......危險(xiǎn)......”
手中尖銳冰涼的金簪順著他裸露的肌膚緩緩上劃,在抵達(dá)某個(gè)穴位后,我用力刺了進(jìn)去。精瘦的身體瞬間繃緊,冷汗摻著粘稠的猩紅一路滾落,一聲壓抑的、痛苦的喘息就這樣泄了出來——
師無弦“唔......!”
尹重倍感有趣地挑了挑眉。金簪極細(xì),從穴位拔出后知留下一個(gè)微不可查的紅點(diǎn)。我的手沿著師無弦的胸膛往上,有刺進(jìn)了另一個(gè)穴位。
這一次,師無弦的身體開始劇烈地痙攣,而尹重依舊沒有制止我的動(dòng)作。我知道,留給我的機(jī)會(huì)只有這一次。
孫念辭“侍郎大人還不肯說嗎?”
我抬手捧住師無弦的臉,那溫?zé)岬拿}絡(luò)在我的掌心下微弱地跳著,我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
師無弦“......唔!”
只是一聲輕輕地嘆息,師無弦便垂下了頭,不再動(dòng)了。
尹重“......!”
我退后兩步,看著尹重快步上前檢查起師無弦的脈搏和氣息,握著金簪的手抖了抖,一脫力,金簪掉在地上。
片刻后,尹重轉(zhuǎn)過頭看我。
尹重“死了。”
孫念辭“......”
尹重臉色鐵青,語氣里帶上了慍怒。
尹重“公主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
孫念辭“我......我不是......我......我沒想到他這么虛弱......”
尹重“大將軍如果怪罪起來,公主如何交代?”
孫念辭“大將軍......他......他對你們很重要嗎?”
我臉色慘白,身體止不住地發(fā)著抖——像一個(gè)真正的可憐的做錯(cuò)事的小公主?;鸸庵幸貙徱暤卮蛄恐?,那雙鷹一樣的眼睛似乎要?jiǎng)冮_我的血肉,看到我的靈魂里去。然后他移開了視線。
尹重“公主請回吧?!?/p>
孫念辭“他......”
尹重“我會(huì)處理的?!?/p>
驚恐的眼淚止不住地掉,我再說不出別的,轉(zhuǎn)身就走?;璋档那衾巫叩郎?,我緊緊攥著裙角,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及至后來飛快地奔跑起來,心臟跳得快要破塘而出。
我拼命奔跑著,穿過兩邊綿延不斷的呻吟和濃墨重彩的晦色;擦掉眼淚,擦掉了所有偽裝出來的惶恐,膽怯,弱不禁風(fēng),不知所措——我知道,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