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幽暗，我跟在李睿身后，正想著他方才猶豫許久后終于妥協的模樣，就見他忽然停下，推開了一扇門。

我及時止步，他側過身，房間里的景象便不受阻擋地進入我的視線，與我的驚訝撞了個滿懷。

孫念辭“這......是我之前的房間？”

眼前的房間幾乎和我在大成的寢宮一模一樣。大到床榻椅柜，小到各種擺件，都被完整地復刻下來了。

我以為我已經淡忘，但他替我全部記得。

李睿“我本是想從這里那些物件給你的?！?/p>

藏在這里的秘密被我戳破，他從我身后走上前，手指撫過一旁的擺設，緩慢得像是要摸清它每一道紋路。

李睿“不知你之前習慣的，現在還會不會習慣。”

我認得那件擺設，或者說，認得我房中的那件——是他送我的。我房中這類東西有很多，它們有著我的記憶，也有他的。

很難說清他問的只是物件，還是其他。也很難說清我曾經習慣的是這些物件，還是將它們送給我的人。

又怎知，只是曾經？

孫念辭“不用這些了?！?/p>

他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看我。

孫念辭“我想買些新的。這些......放在這里就好?！?/p>

燭火微微一晃，落進他眼中，終于在他眼底點燃一抹笑。

李睿“好，我陪你去買。”

馬車晃晃悠悠進入樹林，陽光晃過我眼睛。我瞇了瞇眼，在李睿側身拉下簾子時忽而開口。

孫念辭“百曉閣和高家并非盟友吧。”

幾日前，當他并不防備我進入書房，呀坦然地與我討論回信時，我其實已經察覺。

只是，當時那番情形......我便忘了問。

孫念辭“但他們似乎很信任百曉閣，你——”

車夫慘叫伴著馬的嘶鳴聲，接著車身猛然一震，我因慣性往前一栽。

李睿探身將我攬進懷中，隨后掀開車簾飛快看了一眼，神色肅然。

李睿“有埋伏。”

我聽見弓箭扎在馬車上的聲音，心念電轉，只想到一個可能。

孫念辭“是高家？”

很少有人知道百曉閣閣主的身份，而百曉閣和各方勢力都有來往，隨意這些人只可能是沖我來的。

李睿“他們不聽話了?！?/p>

我不知道李睿是如何回信的，但肯定不會對我不利。這種情況下高家還要對我動手，看來我讓他們坐不住了。

孫念辭“我跟你一起！”

見他提劍下車，我一步跟上他。他轉頭要阻止我，我當著他的面用袖箭擊倒一個人。

他的視線子袖箭上一頓，神色懷念而柔和。但當他看向我時目光里卻多了一絲悵然，我不知為何，只聽見他輕聲囑咐。

李睿“小心些?！?/p>

孫念辭“好?！?/p>

這些人訓練有素，應該不是高家的人，是他們雇傭的殺手。

好在高家沒料到百曉閣閣主在我的馬車上，也低估了我，派來的人不多，片刻酒杯解決了好幾個。

可就在我想松口氣的時候，一支箭從斜刺里飛出來，直直飛向李睿的咽喉。

孫念辭“哥哥！”

李睿側身躲開，但箭矢仍劃破衣領，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隨后手起劍落，又狠又快。我只看見幾道血色噴涌，除了跑掉的一人，其他人倒了一地。

我疾步走過去，還未到他身前，他便神色復雜地先開了口。

李睿“你很久沒喊我哥哥了?！?/p>

我滿眼只有他脖間那道血痕，它讓我想起他自刎的那一刻。即便他現在好端端地在我面前，我仍是顫抖著伸出手。

李睿“沒事，只是小傷?！?/p>

記憶和現實交錯，我的手往下移了一點，沒敢觸碰傷口。

孫念辭“我之前很生氣?！?/p>

孫念辭“我氣你的欺瞞，氣你明明活著卻不肯告知我，哪怕捎個口信?！?/p>

他垂眸看著我，靜靜聽我說。

孫念辭“我惱怒過、埋怨過，可我現在想起再見到你的時候，其實這些感覺都沒有?！?/p>

孫念辭“那一刻，我只有喜悅，因為失而復得?！?/p>

在那支箭擦過他的脖頸的時候我才切實意識到，對我而言，沒有什么比他活著更重要。

酸澀翻上喉頭，我手一抖，落在他皮膚上。手下什么輕輕一滾，然后我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李睿“失而復得......我又何嘗不是？”

他似乎被我傳染，聲音微啞，目光灼灼。

李睿“所以，為什么不再喚我哥哥了？”

這個稱呼有天然的親密度，這幾日我再未這么喚過他，他也發(fā)現了。

孫念辭“這么喚你......那就還是兄妹。”

我有意將疑問說成肯定，他沉默了一瞬。我忍不住動了動手，他以為我要掙脫，又握緊一分。

李睿“不可以?！?/p>

孫念辭“那你想要什么？”

李睿“我告訴你我想要什么?！?/p>

他輕輕將我拽進一些，俯下身來。天光在他身后，我在他眼中。

李睿“我想要占據更多的身份，想要你身邊的每個位置、每個重要的角色都只是我?！?/p>

李睿“也包括兄長的身份?！?/p>

他不再藏匿眼中的情緒，溫柔底色之上，是濃烈深重的感情，沉沉地將我包裹在其間。

李睿“我因你而貪心?！?/p>

他曾使者割裂我們之間的關系，所以他用死亡抹殺了大成的二殿下。

可如他所說，這份感情注定不純粹。

在成為別的身份之前，他既是我最近親的人，也是我的兄長。這些都無法被割離，也無法被否決。

李睿“這樣的我，你還需要嗎？”

大概是見我許久沒有說話，他摩挲著我的手腕內側，低聲開口。

我的視線落在他脖間的紅線上，那紅仿佛特纏上我的眼睛，讓我從可能再次失去他的后怕中生出了清醒的堅定。

孫念辭“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