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浩醒了。
像是午后睡的很淺的覺,當(dāng)他想習(xí)慣似的支撐床爬起來時,手卻沒能如愿。
剛剛使力抬起一點距離的手像是沒了電的機器,無力的垂下來砸在床上。
徐明浩有點回不過神來,他努力睜開酸澀沉重的眼睛,眼睛久不見光,被刺激下渙散,無法聚焦。
最后被逼出了點點淚花,才被迫輕闔上眼睛。
他只能靜靜的躺在床上,紊亂的腦子遲來的接收腦海中紛沓而至的記憶。
他一點點的將記憶咀嚼,全盤吸收完畢后只是嘆息般吐出一口氣來,將滴滴作響的呼吸機打上一層白霧。
他下意識想去擦,可無能為力。
他拼命地活動手,最后用抖的厲害的手將自己撐了起來。
徐明浩靠在枕被上,強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意識打量四周。
一個很簡單獨立的病房。
床靠近窗戶,紗窗沒拉,陽光打在潔白的被子上,照的他整個身子都是暖和的。
他想握緊拳頭讓他清醒一點,可手完全沒力氣,只能徒勞得捏著被單。
無法的他只能再次看著自己失去意識。
但在他睡著的前一秒,他聽見了東西落地的聲音,他下意識循聲望去,卻已經(jīng)看不清了,只能聽見女人激動到破音的聲音。
“醒了!214病房的人終于醒了!”
終于醒了?他睡了很久嗎?那他們不得擔(dān)心死?。?/p>
怎么辦,多哄哄嗎?
但事實好像并不如愿。
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黃昏,四周靜謐的可怕,房間也是昏暗無光的。
恢復(fù)了點精力的徐明浩也只是倚靠在床上,手指纏繞在已經(jīng)及腰的頭發(fā)上,側(cè)著頭無神地看著床外。
看了一會兒,他就覺得累了,精力消耗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
他又垂下眸,大概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了。
發(fā)了會兒呆,就覺得無聊,無奈的按了護士鈴。
護士來的很快,仿佛早就候在門口,急沖沖的領(lǐng)著一個醫(yī)生來檢查。
醫(yī)生例行問他,他說不了話,就只是點頭搖頭。
檢查結(jié)束后,醫(yī)生小心得看著徐明浩的神色。
“你躺了五年,很多身體性能都會下降,包括走路說話等等簡單的動作,你還得留院觀察,如果身體沒問題的話,再安排一套康復(fù)訓(xùn)練。”
看見徐明浩瞳孔劇烈收縮,他趕忙補充到“:沒關(guān)系的,我看你出車禍前身體素質(zhì)很好,不要放棄,只要堅持,三兩年恢復(fù)正??隙ú皇菃栴}?!?/p>
但徐明浩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五年,他躺了五年。
這五年成員間發(fā)生了多少事是他不知道,他又該怎么去彌補缺失的這五年。
醫(yī)生等了半天,看他沒反應(yīng),只能無奈的放棄勸說,讓誰躺了五年起來都不會太好受。
最后只是說了句“:已經(jīng)通知家屬了,別太傷心了”就關(guān)門離去。
走的時候女護士還跟在身后嘟嘟囔囔。
“果然好看的人無論如何都好看?!?/p>
徐明浩半天回不過神來,努力接受著這個巨大的消息沖擊。
他以為頂破天也只是一年。
五年,他錯過了他們最寶貴的五年,明明他們已經(jīng)登頂了。
五年時間,他的合同早到期了。
……
黑夜來臨,夜晚沒有星星,外面醫(yī)院的燈卻徹夜亮著,但紗窗早已被查房的護士拉起。
他是尋不到浮萍的溺水者,濃稠的黑暗將他溺斃。
最后只能如數(shù)家珍的回憶著過去得點點滴滴入睡。
這一晚,他想了很多。
他總記得他們剛有點名氣的時候,活動多的不行,行程連軸轉(zhuǎn),經(jīng)常在這個地方錄完節(jié)目就要去趕下趟飛機。
睡眠質(zhì)量無法保障,人也跟著憔悴。
看著成員們頹廢的神情,他便挪到他們身邊,笑著說“:勝澈哥啊,謝謝你啊,很累了吧,我們很火呢!”
“凈漢哥,你真是,又沒睡好嗎?這可不行!”
“Joshua哥,你累的話就抱抱我吧。”
“文俊輝,我想吃你煮的螺螄粉了。”
“HOSHI哥,站在更大的舞臺可是哥的愿望,哥正在實現(xiàn)它呢?!?/p>
“圓佑哥,要跟我一起喝茶嗎?”
“woozi哥,我愛你啊,沒有你seventeen該怎么辦啊?!?/p>
“DK哥呀,真厲害呀,哥怎么能唱上去那么高的音呢!”
“珉奎哥,你可是seventeen的門面啊,真帥呀,要自信起來呢。”
“勝寬xi,別有太大壓力,你有12個后盾,我們可是seventeen呢?!?/p>
“啵啊,你也是我最喜歡的弟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的,別憋在心里?!?/p>
“我們燦,現(xiàn)在可是可以獨擋一面的大人呢,但永遠是seventeen的忙內(nèi)呀,你可是seventeen的未來!”
……
徐明浩好像怎么都睡不夠一樣,身體孱弱到靜靜躺著就會超負荷。
他睡到下午才醒,入目便是雙眼通紅的徐父徐母。
徐母看見他睜眼就急忙撲到床邊,聲音哽咽沙啞。
“終于醒了,終于醒了……”
她一直重復(fù)著這一句話,說著說著就掉下淚來。
徐明浩看著一向被歲月溫柔以待的徐母,此刻皺紋橫生,兩鬢如霜。
他驀然紅了眼眶,手無力的搭在徐母手上,張張嘴卻吐不出一句話來。
而平常喜歡跟別人爭論自己有沒東北口音的徐父此刻被過身去偷偷抹眼淚。
他很少感覺這么無力。
……
今天天氣很好,徐母便推著輪椅帶著徐明浩在醫(yī)院逛。
徐明浩頭發(fā)很長,大概是徐母不舍得,沒剪,就用一根皮筋扎了起來。
對此徐明浩沒什么意見,只要他媽開心,拿他頭發(fā)編麻花辮都沒問題。
……
時間過的快,他已經(jīng)可以出聲音了,但恢復(fù)走路還要一段時間。
他整天在醫(yī)院待著,快無聊死了,手機在車禍中就已經(jīng)英勇就義了,只得伸手向徐父徐母討要手機。
一開始,他們不同意,不允許他剛醒就碰手機,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坳不過徐明浩,只好給他買了個手機。
那到手機的時候,他的手都有些抖。
他再搜索欄中一字一句按下“seventeen”。
他一點點補物料,試圖將自己帶入到視頻中,去想沒有拍攝時,他們是什么樣子的。
徐明浩看了很久很久,他想五年的時間確實發(fā)生了很多事。
但手指滑到最后一個視頻的時候他一愣,為什么更新時間是兩年前,他嘗試刷新,卻加載不出來。
換號了?
他不可置信,還是點進去看了,入目就是滿屏的彈幕覆蓋在視頻上。
“seventeen會回來的”
他一怔,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無意識蜷縮,顫著手將彈幕關(guān)了。
視頻內(nèi)容是演唱會的錄播,他們比誰都清楚對方。
演唱會中全然沒有其他時候的歡快,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好像提線木偶般,強忍著淚。
他有些慌了,沒有耐心一點點看下去,直接調(diào)到最后。
他看見他們12個人整整齊齊的站成一排,少有的正經(jīng)。
崔勝澈站在中間,開口的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們對不起所有carat,也對不起曾經(jīng)的自己,可還是走到這一步?!?/p>
“只有13個人的seventeen才叫seventeen,抱歉我們沒能走到最后”
“我們不是一個合格的愛豆,最近三年的我們力不從心。”
“我們也對不起他。”
“如果你買過我們的什么東西,只要提供證明,全額退款?!?/p>
他們將頭埋的很低,開始鞠躬,一次次的彎腰,直到第13次才停下來。
一瞬間,尖叫聲,嘶吼聲幾乎要掀翻了屋頂。
那是一場盛大的告別演唱會。
……
手機砸在床上,徐明浩捂著腦袋,聽著里面的轟鳴聲,他痛苦的蜷縮在一起,感覺腦袋要炸了。
身體止不住的痙攣,臉上退盡血色,似一個將死之人的茍延殘喘。
他開始扶著床干嘔,長發(fā)垂在耳側(cè),好像回不去的那五年。
轟鳴聲中,他聽見徐母著急忙慌的叫來醫(yī)生,可他瘋狂排斥別人的靠近。
最后是護士給他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他才漸漸平和下來。
可他還是不清醒,只能朦朦朧朧的聽到他們的對話。
“不是說不要受刺激了嗎?”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想的是:
他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