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褚臨云,是殿下的伴讀,父親是宗室,雖然曾經(jīng)有過親王爵位,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魄了,承蒙三皇子殿下關(guān)照”
“…哦,原來只是宗室子啊”
盛長安聽到宗室二字,眼里的不屑增加了,沒有親王爵位,沒有二品官職,只不過是宗室后代,這種人也能站在她身邊嗎?
他內(nèi)心深處的傲慢,讓他完全看不上這個人,他可是皇室,可是阿姊的親弟弟,他們才是堂堂正正的皇族
至于褚臨云…
完全沒有資格相配。
所以盛長安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威脅他,他絕不容許,這個外人插足,絕不允許有其他人和阿姊過分親密
“不要妄想太多,就你這個身份,阿姊就算是被廢為庶人,就算阿姊聲名狼藉一無所有,你也還是配不上”
“喂喂…有在聽嗎?”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靜靜地聽著,沒有什么情緒,只是作為旁觀者,旁觀自己被嘲諷,旁觀自己的無能
把自己剝離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著
和自己無關(guān),這一切和自己無關(guān),只需要看著就好,和自己無關(guān)、和自己無關(guān)、和自己無關(guān)、和自己無關(guān)…
“是,殿下?!?/p>
褚臨云恭敬地朝他作揖,這幅一點(diǎn)也不在意的模樣,看得人心里窩火,可又礙于盛長寧在場,不能動手解決,只能不了了之
雖然經(jīng)常吵吵鬧鬧,但他們?nèi)讼嗵幍囊策€算融洽,讀書,下棋,馬術(shù)…以及其他,都一直一直相伴共處
他已經(jīng)慢慢融入進(jìn)來,盡管盛長安這個神經(jīng)病,還在阻攔貶低他,但隨著時間推移,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那般過分了
“錯了、錯了,又錯了,你怎么總是要下這一步棋?”
盛長寧頗為煩惱,在三人之中,其實(shí)她弟弟才是最沒有天賦的人,雖然很用功努力,可要追趕上純天賦的二人,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盡管她已經(jīng)用了很多時間教導(dǎo),花費(fèi)了很多精力用心教,可盛長安還是無法跟上,許多東西還是無法全部學(xué)會
在和親姐姐的對弈中,盛長安幾乎沒有贏過一次,就算努力了,還是敗得慘不忍睹
失敗失敗再失敗,錯誤錯誤再錯誤
棋盤上的敗局?jǐn)?shù)次重蹈覆轍,和他的人生一樣,總是重復(fù)著失敗,明知自己沒有天賦,還是想要和她那樣的人對弈
結(jié)果自然就是,被姐姐無情地戰(zhàn)勝
“抱歉…我、我還是有點(diǎn)蠢”
盛長安有些不安地捏著手中的棋子,他也很想成為天賦的人啊,也想做到像褚臨云那樣,自如地代她作詩
可是真正握著手中的棋子時,又躊躇迷茫,全然不知下一步該怎么走,該怎么做,又該以什么姿態(tài)迎接失敗
直到身旁的人湊過來,握緊他的手,一步一步地教他下棋,似乎被溫暖緊緊包裹住的,不止是手,還有他的心
盛長安呼吸有些亂,一時迷離間,竟又不小心下錯了一步棋,迎來失敗的結(jié)局
“伸手。”
她眼里沒有情緒,聲音也如此平淡,盛長安沒有言語地伸出手,她舉著戒尺給予了懲罰,那手心中的疼痛讓人忍不住出聲
錯了就該罰,這是一直以來的規(guī)矩,做錯了事,下錯了棋,就應(yīng)該罰
一下、又一下…
從手心中泛出赤色,暖意帶著疼痛,一起侵襲了身體,他低著頭沒有說話,身體的疼痛還能忍受,可心理上的疼卻沒辦法
不是因為疼痛而落淚,是因為自己的沒用而落淚,殺掉太子的時候他沒有哭,被太子咒罵欺負(fù)的時候他沒有哭
可這種時候他卻忍不住哭了,為什么?。?/p>
為什么啊,他沒有天賦,為什么他沒有才能,為什么他總是這樣差勁,為什么他總是比不上姐姐,比不上其他人
好像一無是處,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盛長安忍不住落淚,他沒有抬頭看她,他不敢抬頭看見阿姊那雙失望的眼眸,他不想再面臨這種難過的境地
只有淚水能短暫宣泄情緒
哭,其實(shí)沒有什么意思,哭泣很懦弱,流淚是一件很不恥的事情,他不愿意哭泣,可淚水就是止不住地流
“好失望,作為我的弟弟,居然這么無能,你這樣,怎么能和其他皇子相比?”
盛長寧扔開了那把厚重的戒尺,她沒有再繼續(xù)責(zé)罰,無意義的責(zé)罰其實(shí)沒什么用,可是那人卻哭得更難受了
“我、我很沒用,阿姊繼續(xù)責(zé)罰我吧,我沒關(guān)系的,我還能繼續(xù)承受下去!”
他近乎祈求地挽留她,可她還是無情地抽身離開,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一直一直都是這樣…一直生活在姐姐的光芒之下
認(rèn)錯、挽留,什么用處都沒有
好像怎么努力,怎么努力,都絕不可能和姐姐相配,明明是一樣的父母,一樣的境地人生,為什么他就沒有那種天賦呢?
為什么他就不能像姐姐,像褚臨云那樣,擁有極強(qiáng)的天賦,享受著就算不緊繃,就算偷懶也可以放松的人生…
為什么啊…?
當(dāng)這個意識開始萌生的時候,盛長安就絕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沒有天賦,空有努力的他,也想要成為姐姐那種強(qiáng)大的人
也想要參與奪嫡,也想要爭搶權(quán)力。
散落一地的黑子沾染著血跡,還在訴說剛剛他們二人的對弈,訴說他的慘敗和無用,盛長安半跪著仔細(xì)撿起
黑色的棋子和他眼眸一樣晦澀漆黑,仿佛透不進(jìn)來一點(diǎn)光亮,總是有赤色在浮動
還可以承受,他還能繼續(xù)
盛長寧對此一無所知,她只搖頭,這蠢貨弟弟,怕不是在奪嫡第一夜,就因為左腳先邁進(jìn)大殿,而被判殿前失儀的罪名
她回到書院,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怯懦的孩子,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人,他躲在兄長身后,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春光正好,暖洋洋的陽光,襯得她面容溫和,宛如鳴鼎寺的桃花樹一般溫暖
對視的瞬間,他馬上低下頭來
“殿下,這是臣的弟弟,他之前一直因為身體孱弱病癥不斷,而在家中修養(yǎng),如今總算身體好一些了,想要來書院學(xué)習(xí)”
“…臨衍,向殿下問好。”
褚臨云面無表情,他其實(shí)不怎么喜歡自己弟弟,家族中那些事情已經(jīng)忙的焦頭爛額了,弟弟還病弱增添負(fù)擔(dān),心中不由得更加不喜
這些年來,他跟隨殿下,早就慢慢淡忘了自己的家族,如果不是今日,他或許根本不會想起還有個弟弟
“殿下好…我叫褚臨衍”
褚臨衍緩緩從他背后走出來,他沒有兄長那般凌厲傲慢,沒有兄長那樣自信,再加上常年臥病在床,臉色看起來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