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月令辰,乃申……”
暮歡輕聲念叨著頌詞,每個字都如同打水漂般輕輕浮過水面,只有落在水底時才會安心。
“暮歡,年歲十五,出身……賤籍?!币粋€清冷如冰的聲音突然傳來,讓暮歡心頭一緊。這聲音似乎并不是有意讓她聽到,但讀到賤籍二字時,那人的語氣似乎也透露出一絲不悅。
她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位身著白袍金絲邊華服的少年正坐在樹枝上仔細(xì)翻看著手中的折子。他看著她不羈一笑,但眼中又透露出幾分擔(dān)憂。
“誰寫的請?zhí)?,敢這么說阿歡?!彼÷曕止局缓蟠瓜卵酆?,沉思片刻,接著,他抬頭看向暮歡,溫柔的安慰道,“歡兒怎么會是賤籍呢?”
慕歡聽后莞爾一笑,那笑容如同夏日里的一陣輕風(fēng),帶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她的雙眸明亮如星,他看見她時眼中充滿仰慕之情。
少年在心中默默許下承諾,無論暮歡是何種身份,他都不會在意。
他隨身一躍,從高處跳下去。
只留下一抹白色背影,并來去自如不見蹤跡。
而她安靜的注視遠(yuǎn)方由他帶來,一片新世界。
斑駁閃爍著的光影映在暮歡略顯蒼白的臉上,她想認(rèn)真記住自己在及笄禮上需要的頌詞。
然而,頌詞生澀難懂,常人不會輕易記住,而她為了記住而耗費(fèi)許久時間。
每記住一句頌詞,慕歡的耳邊就會回晌他的叮囑。
“吉月令辰……后面是哪個詞???”她輕聲自語。
“是乃申而服,意思是說要為你挑選合適漂亮的衣服穿”他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
情愫也不知何時悄悄滋生像藤蔓一樣纏繞她的心頭。
然而,她并沒有忘記身上肩負(fù)的仇恨。
如果真到三月三上已節(jié)那天,她無法嫁給心愛之人,那么對于她來仇恨將比癡情更重要。
人生如棋局,她只得以身入局,不論輸贏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
轉(zhuǎn)眼間,上已節(jié)已到。
天上下起細(xì)密如針線的小雨,雨點(diǎn)似乎要逐漸變大,化為圓潤的雨珠。
說來可笑,暮歡的及笄禮上只有附近認(rèn)識的鄰里鄉(xiāng)親接了請?zhí)麃碛^禮。
因?yàn)闆]有娘親,暮歡只能自己去請正賓,請得還是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曾在宮里擔(dān)任嬤嬤的王奶媽。
(正賓:有德才的女性長輩。)
(告老:跟退休意思相近。)
王奶媽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的原名,但她一直喜歡讓暮歡喊自己叫姐姐。
一聽到‘及笄禮’三字眼,她就高興得忘呼所以,忙答應(yīng)著好。
要說收了請?zhí)母毁F人家,也只有一家,那就是公乘爵家的公子,公乘朝日。
其實(shí),如果能請朝日的生母來出席及笄禮,那就更完美了??上?shí)力不允許。
(公乘爵:授予一定社會地位或軍功的人,采用世襲制,后代也會擁有。)
又因?yàn)榈鶗r常愛喝酒,是一個十足的酒蒙子,家里積攢的錢幾乎都拿去買酒去了。
所以暮歡索性就省去了之前繁瑣的請客規(guī)矩。
她直接換上采衣, 贊者上前,執(zhí)杵替她挽起高高的發(fā)鬢。
(贊者:笄者的好友或姐妹。)
贊者退后,正賓王奶媽盥手示凈,暮歡爹與王奶媽互作揖禮。
暮歡垂眉坐下,王奶媽走到她面前,高聲吟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德,順爾威德。壽考惟棋,介爾景福。”
王奶媽復(fù)又跪坐下為暮歡插一支素玉笄。 就在暮歡抬頭要對王奶媽行作揖禮之時,她秉持著對王奶媽感激之情,不經(jīng)意綻放出一抹笑容。
她的笑容在王奶媽眼中如同春日里光彩奪目、明媚動人的桃花,眉宇間更添了幾分仙人之恣。
然而王奶媽突然間就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可怕的事一樣,眼神變得詫異無比。
她十分詭異的喃喃道,“是云兒!云兒回來了……云兒回來了!” 說完,王奶媽立刻攤倒在地上。
暮歡從未看到這副樣子,一時之間趕到她面前,神色焦急地問道。
“王媽,這是我的及笄禮,云兒……云兒是誰?”
王奶媽又猛地坐起來,瞳孔被異常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