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

對講機(jī)里傳來的最后聲響像冰錐刺入每個人的心臟。那聲尖叫和碎裂聲之后，死一般的寂靜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恐懼。

“回去！快！”宋祈安的聲音斬釘截鐵，瞬間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他甚至來不及仔細(xì)收起謝硯辭的筆記和相機(jī)，一把抓起塞進(jìn)背包，人已經(jīng)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出了物理實驗室。

宋星牧臉色煞白，想也不想地緊跟而上。對講機(jī)里蘇清晏和沈照野也只急促地回了一句“收到！”，便傳來了奔跑的腳步聲。

寂靜的死鎮(zhèn)被突然爆發(fā)的奔跑聲打破。四人沿著來路拼命狂奔，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陽光依舊明媚，卻仿佛帶著冰冷的惡意，將這座空城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照得清晰無比，更凸顯出一種無處可逃的絕望感。

旅館的玻璃門就在眼前。

宋祈安沒有絲毫減速，猛地撞開虛掩的玻璃門，戰(zhàn)術(shù)筆已然握在手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旅館大堂。

一片狼藉。

前臺的那面落地鏡徹底碎裂，玻璃渣子濺得到處都是。一把椅子翻倒在碎片中央，顯然是被用來砸碎鏡子的武器。

而林薇——

她蜷縮在距離鏡子最遠(yuǎn)的墻角，雙手死死抱著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無聲地流淚，仿佛受到了極致的驚嚇。她看起來沒有明顯外傷，但精神顯然處于崩潰邊緣。

“林薇！”蘇清晏第二個沖進(jìn)來，立刻撲過去檢查她的情況。

宋星牧和沈照野緊隨其后，沈照野反手就將旅館大門關(guān)上并拖過一張桌子抵住，盡管知道這可能對“那些東西”毫無用處。

“發(fā)生了什么？”宋祈安蹲在林薇面前，聲音強(qiáng)制鎮(zhèn)定，但眼神銳利地審視著四周，尤其是那面破碎的鏡子。

林薇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瞳孔因恐懼而放大。她抓住蘇清晏的手，指甲幾乎掐進(jìn)對方肉里，牙齒咯咯作響，語無倫次：

“……鏡……鏡子……里面……不是我……它在笑……它朝我走過來……我砸了……它碎了……但……但好像……還在……”她恐懼地瞟向那些地上的玻璃碎片，仿佛每一片碎片里都還藏著那個可怕的笑臉。

鏡子？映像異常？攻擊？

宋祈安立刻想起第一個副本“永眠的彩排”中關(guān)于鏡子的規(guī)則。難道這種異常并不局限于特定副本，而是“永夜”的一種通用現(xiàn)象？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堆碎片，用戰(zhàn)術(shù)筆撥開較大的玻璃塊。碎裂的鏡面映照出無數(shù)個扭曲的、破碎的他的影像，光怪陸離。

似乎……沒有異常。

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的剎那——

所有的玻璃碎片，在同一瞬間，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另一面輕輕敲擊！

與此同時，宋星牧猛地捂住了耳朵，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音……好多……尖銳的笑聲……從……從所有能反光的東西里……”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旅館大堂里，所有能反光的表面：窗戶玻璃、柜臺金屬包邊、甚至光滑的地板瓷磚……其映照出的影像，都開始出現(xiàn)極其細(xì)微的延遲和扭曲！

影像的動作比真人慢上半拍，嘴角咧開不自然的弧度，眼神空洞而詭異！

“它們……要出來……”宋星牧的聲音帶著劇烈的痛苦，他的共情能力讓他直接承受著那些扭曲存在的惡意。

“膠帶！”宋祈安猛然想起從標(biāo)本制備室得到的“饋贈”！

他迅速掏出那卷褐色膠帶，嘶啦一聲扯下長長的一段，率先貼在了最近的一扇窗戶玻璃上！

說也奇怪，膠帶覆蓋住玻璃的瞬間，那片區(qū)域映照出的扭曲影像立刻恢復(fù)了正常！

“快！把所有反光的地方都貼起來！”宋祈安厲聲下令，將膠帶扔給沈照野。

沈照野反應(yīng)極快，接過膠帶，如同旋風(fēng)般開始行動。窗戶、金屬飾條、甚至是不銹鋼熱水壺……蘇清晏也加入進(jìn)來，幫忙撕扯膠帶。

宋星牧強(qiáng)忍著腦海中的尖嘯，指著地板：“那里！還有那里！”

宋祈安則快速檢查著林薇砸碎的那面鏡子碎片，用膠帶將它們一塊塊覆蓋、粘連在一起，仿佛在進(jìn)行一種笨拙卻必要的“封印”。

幾分鐘后，旅館大堂里所有能反光的表面都被貼上了橫七豎八的褐色膠帶，看起來怪異無比，但那種無處不在的窺視感和影像扭曲確實消失了。

宋星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臉色依舊蒼白，但腦中的尖嘯聲減弱了許多。

危機(jī)似乎暫時解除。

“它們……是什么？”林薇在蘇清晏的安撫下稍微平靜，聲音沙啞地問。

“不知道?！彼纹戆部粗毁N滿膠帶的空間，臉色凝重，“但顯然，‘永夜’的污染不止一種形式。鏡子，或者任何反光面，都可能成為它們的‘通道’?！彼肫鹆酥x硯辭筆記里提到的“相位偏移”，或許這些“東西”存在于另一個相近卻扭曲的相位？

他走到那面被砸碎又被粘起的主鏡前，蹲下身，仔細(xì)觀察。在幾塊較大的碎片背面，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極其黯淡的、若隱若現(xiàn)的刻痕。

他小心地調(diào)整著角度，借著光線，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那似乎是一個箭頭指示，指向鏡子本身……或者說，指向鏡子所依靠的墻壁？

他心中一動，示意沈照野過來幫忙。

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那面沉重且已碎裂的鏡框從墻上抬了下來。

鏡子后面的墻壁上，果然另有乾坤！

那里有一個小小的、隱藏的壁龕。壁龕里放著的，不是文件，也不是武器，而是一個——

老式的、木頭雕刻的、做工有些粗糙的月亮儀。

木頭被涂成了深黑色，表面坑坑洼洼，代表著環(huán)形山。它被固定在一個簡單的底座上，安靜地躺在壁龕中，散發(fā)著一種寧靜而詭異的氣息。

黑色的月亮？

眾人屏息看著這個突兀出現(xiàn)的物體。

宋祈安謹(jǐn)慎地伸出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那黑色月亮儀的瞬間——

口袋里的口琴和胸牌再次傳來熟悉的、冰冷的悸動。

這一次，悸動之后，那黑色月亮儀的表面，那些代表環(huán)形山的坑洼中，竟然緩緩流淌出微弱如星屑的銀色光芒，勾勒出一個模糊的、旋轉(zhuǎn)的星座圖譜的虛影，持續(xù)了大約三秒，才緩緩消散。

同時，宋星牧猛地抬起頭，指向旅館通往后院的方向：“那邊……剛才……有‘回響’……很微弱……和這個的感覺……連起來了！”

所有的線索：謝硯辭的觀測、鏡中異象、黑色的月亮儀、口琴胸牌的共鳴、以及宋星牧感知到的方向……在這一刻似乎串聯(lián)成了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路徑。

“鏡子不是攻擊的來源，”宋祈安緩緩開口，得出了結(jié)論，“它是一個……路標(biāo)?；蛘哒f，一個被偽裝成陷阱的提示?！?/p>

“它們”或許真的存在并充滿惡意，但這面特定的鏡子，以及它背后隱藏的月亮儀，更像是某個知情者（也許是謝硯辭？）留下的、只有他們這些擁有“信物”（口琴、胸牌）并能感知“回響”的人才能解讀的線索。

指引他們前往下一個地點。

宋祈安小心翼翼地將那尊冰冷的黑色月亮儀從壁龕中取出，捧在手中。

他看向宋星牧所指的方向——旅館的后院，那里只有一堵普通的磚墻。

“找?！彼哪抗怃J利起來，“這附近一定有入口，或者……另一面‘鏡子’。”